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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聞崔亮為吏部時,不能評論人才,作停年之格,以州、縣、郡官年深者擢之上位,以故真才流落,士氣不伸。次後選用以此為例,非用人之道也。孝莊即位,李仲雋為吏部,專引新進少年,朝廷乏經國之才。至爾朱世隆攝選,官以幸進,政以賄成,賢才屏跡,宵小滿朝,紀綱大壞,天下騷然。後崔孝芬為之,亦華而不實,徒有斯文之稱,究無安世之道。今遷鄴以來,三換其人,皆無可取,何以勵人心而敦世道?」王曰:「汝能任此職乎?」世子曰:「兒才亦恐不勝。」王曰:「汝能留心人才,無徇己私,便可不負此職。吾今言于帝,命汝攝之便了。」於是世子攝選,百官皆賀。王于都堂召會文武,大宴三日,見座無敖曹,深加嘆息,謂群臣曰:「吾欲遣使西魏,求還敖 曹首級,恐傷國體,為黑獺所笑。棄之則於心不忍。諸君能為吾計乎?」陳元康曰:「易耳。若令侯景求之,首必可得。黑獺自邙山大敗以來,畏景如虎,必不吾逆也。」王歸晉陽,遂以命景。景乃遣人揚言于西魏曰:「送還敖曹之首,則兵不動,不然將長驅入關,以報河陽之辱。」泰聞之,笑曰:「安有為死人首而動大兵者?不過景欲得敖曹之首耳。我方兵疲力乏,且欲閉關息民,不可激其怒。」因歸高敖曹、竇泰、莫多婁貸文三人之首于景。景送至晉陽,王撫首大哭,悉加厚葬。
再說世子自攝選以來,遷擢賢良,黜逐不肖。凡清要之職,皆妙選人物以充之。其餘量才授位,無不愜當。有未受職者,皆引置門下,講論賦詩,以相娛樂。
又好蔡氏八分書法,暇即習之。制金玉筆管,會集古今人文。府中書吏常有百人,給賜甚厚。士大夫以此稱之。
時南北通好,使命相繼,務以俊義相誇。每遣使至梁,必極一時之選,無才地者不得與焉。梁使至鄴,鄴下為之傾動,貴遊子弟盛服聚觀,館門如市。宴會之日,世子使左右密往視之,一言制勝,為之撫掌。鄴使至建康亦然。一日,世子入朝,見帝于內殿。帝曰:「朕有一事,欲與卿言。」世子問:「何事?」帝命召來,只聽得屏後玉之聲,走出一位女子,端嚴秀質,美麗絶人,向世子低頭下拜。世子答拜,問帝:「此位何人?」帝曰:「此東光縣主,名靜儀,乃是朕姑,高陽王元斌之妹,侍郎崔恬之婦也。因有家難,乞憐于朕。朕不能主,故令求赦于卿耳。」世子斂容再拜,曰:「臣掌者,陛下之法。未識縣主求赦者何事?」帝曰:「恬弟崔悛去年在洛,被宇文泰逼之西去,今臣于西。若正其外叛之罪,累及一門,恬亦當 誅。卿父執法難違,欲卿曲宥耳。」世子曰:「帝命不敢不遵,父意恐難迴轉,此非臣所得主也。」靜儀見世子不允,流淚不止,重向世子拜懇。世子見靜儀面如梨花着雨,愈覺可人,不忍絶之,向帝曰:「陛下既有寬赦之情,小臣豈無哀憐之意?自當竭力援手。」遂再拜而退。靜儀見世子允了,亦謝恩而出。世子歸語公主曰:「卿知高陽王有妹靜儀乎?」公主曰:「此奴之姑也,幼時亦曾見之。」世子曰:「可惜絶色佳人,未識將來性命若何耳。」公主問:「何故?」世子備述其事:「頃在帝前相見,屢次拜求,若父王不允,豈非滅門在即?」公主曰:「大王立法如山,未必肯寬恕也。」此時世子心中輾轉尋思:不赦靜儀,則美色可愛;赦之,則懼父見責。
倒覺進退兩難。一日,接得晉陽密札,果為崔悛一案。內云:「崔悛身投偽國,理合全家正法。但崔氏世代名門,民望所屬,汝宜細細斟量,方可行誅。」世子覽之大喜,曰:「父王既有此言,欲寬崔氏之罪不難矣。」遂奏帝,凡崔氏連坐者皆赦之。以書復高王曰:崔悛被擄入關,從逆非其本心。崔恬盡職鄴中,為國尚無異志。
誅及無辜,易招物議。免其連坐,可慰輿情。況恬妻樂光縣主,高陽之妹,今上之姑,帝本有意曲全,兒已特行寬宥矣。高王見書,遂置不問。
此時不唯崔恬夫婦感激,帝亦大悅。一日,宴世子于內宮,後亦在座。靜儀適來謝恩,帝召入,賜坐後側,命靜儀敬酒三爵,以酬世子之勞。世子亦回敬之,謂靜儀曰:「縣主與吾婦是至親,少時常聚,至今每 懷想念。異日當令來見也。」靜儀曰:「妾于次日本擬登堂拜謝,敢勞公主下降。」世子佯稱不敢,而心實暗喜。宴罷各退。世子歸,知東光縣主次日必來,暗囑門吏:「縣主若到,勿報公主,引其步輿,打從平樂堂直入絳陽軒中。」絳陽軒乃世子密室也。次日,靜儀到府,門吏換其步輿,直至密室深處,從人悉屏在外。靜儀坐在車中,但見曲曲花街,兩旁都是翠柏屏風,不像後宮模樣。及至停車,回顧侍兒,不見一人。有一宮女走來開幔,道:「公主在內軒相等,請縣主入見。」宮女引路,靜儀只得移步相隨。及至內軒,不見公主。宮女又曰:「在暖閣中。」及入,卻見世子走來施禮,心上大疑,因問:「公主何在?」世子曰:「少停相見。因有密事相告,先屈縣主到此一敘。」宮娥擺宴上來,靜儀辭退,世子曰:「昨在帝前承賜三爵,今日少盡下情,縣主莫辭。」靜儀無奈,兢兢坐下,世子慇勤奉勸,宮女連送金樽。天色漸暮,侍女皆退。靜儀欲回,世子笑謂之曰:「昨夜夢與卿遇,今日相逢,乃天緣也。卿其憐之。」靜儀曰:「全家之德,沒齒不忘。若欲污我,斷難受辱。」說罷便走。門已緊閉,世子即上前擁逼,衣服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