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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幽州刺史孫定兒黨于悅,有眾數萬,據州不下。泰遣都督劉亮襲之。定兒以大軍去州尚遠,不為備。亮先豎一纛于近城高嶺,自將二百騎馳入城。定兒方置酒宴客,猝見亮至,眾皆駭愕,不知所為。亮麾兵斬定兒,遙指城外纛,命二騎曰:「出召大軍。」城中皆懾服,不敢動。泰聞捷,即命亮行幽州事。
先是故氐王楊紹先降于魏,至是逃歸武興,襲執涼州刺史李叔仁,復稱王。於是氐、羌、吐谷渾所在蜂起。自南岐以至瓜鄯,跨州據郡者不可勝數。泰乃令李弼鎮原州,拔也惡蚝鎮南秦州,可朱渾道元還鎮渭州,趙貴行泰州事。
徵取幽、涇、東秦、南岐四州之粟,以給軍。楊紹先懼,遂降于泰,送妻子為質,邊土皆寧。高王聞泰已定秦隴,遣使甘言厚禮以結之。泰不受,封其 書,使親將賀拔軌獻於帝。斛斯椿問軌曰:「高歡逆謀,行路皆知。人情所恃,唯在西方。未知宇文何如?」賀拔軌曰:「宇文公文足經國,武能定亂,誠國家柱石之臣。」椿曰:「誠如君言,大可恃也。」帝使軌歸,命泰發二千騎鎮東雍州,其大軍稍引而東,助為聲援。又加泰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關西大行台、略陽縣公,承製封拜。泰乃隨才器使,拜諸將為諸州刺史,各守要地。有前岐州刺史盧待伯不受代,泰遣輕騎襲而擒之。長史于謹言于泰曰:「明公據關中險固之地,將士驍勇,土地膏腴。今天子在洛,迫于群凶。若陳明公之懇誠,算時事之利害,請都關右,挾天子以令諸侯,奉王命以討暴亂,此桓、文之業,千載一時也。」泰善之。
今且按下不表。且說帝有妹平陽公主,年及笄,才貌兼美。帝敕選朝臣中有才望姿儀者,招為駙馬。時侍中封隆之、仆射孫騰皆喪妻,爭欲尚主。帝問王思政二人誰可?思政曰:「若選駙馬,孫騰不如隆之。」帝曰:「二臣皆歡心腹,朕自有處。」乃召二臣宴于禦園,令公主從樓上觀之。宴罷,二臣退。帝問公主曰:「二臣孰愈?」公主不答。再問,答曰:「封隆之可。」帝遂選隆之為駙馬,擇日下降,騰怒隆之不讓己。謂斛斯椿曰:「隆之嘗私啟高王,言公在朝必構禍難。」椿聞大怒,即以奏帝,帝亦怒。
隆之聞之懼,連夜逃歸晉陽。會騰帶仗入省,擅殺御史,懼罪亦逃。其時高王勛戚皆就外職,唯領軍婁昭在朝。昭見形勢孤立,亦辭疾歸。
帝以斛斯椿兼領軍。由是圖歡之志益亟。 卻說昭歸晉陽,王問何以遽歸,昭以朝局有變,懼涉于禍,故以病辭。王曰:「汝且安之。」當是時王正廣選美 色,專圖佚樂,全不以國事為意。昭竊怪之。
你道高王何以如此?先是王在東府,伺候于聽政堂者,宮女一百二十名,十二名一班,每日一換。不值班時仍歸於爾朱後宮。有宮女荀翠容,年十四,美而慧,為諸侍女之首。王頗愛之。一日王體不適,宿于聽政之後院。半夜呼湯飲,諸侍女皆熟睡,唯翠容立於床側,以湯進。王問:「餘人何在?」曰:「已睡。」王復寤。
明日責諸侍女,而賜翠容黃金釧一副。侍女皆怨翠容,言與王有私。後聞之大怒,剪去其發,欲置之死。王命送之北府,後益怒。
當夜王歸寢,後閉門不納。王怒後,遂歸北府,廣求天下女色,思有以勝後之美者。有青州刺史朱元貴獻一美人曰杜真娘,王納之。晉陽趙氏有二女皆美色,長名蘭嬈,次名蘭秀,王亦納之。
又聞龍門薛修文有女瓊英,山東蘆氏有女鳳華,皆稱絶色,聘娶以歸。然色雖美,究不及後。嘗訪之陳山提,山提曰:「臣目中只有一女,名董仲容,潁州人。除東府美人外,罕有其匹。」王大喜,遂命山提往聘。以故婁昭聞之不悅,乃乘間諫王曰:「今君心有變,禍難方興,大王乃一代英雄,何不務遠圖而耽于聲色為?」王曰:「人生貴適志耳,外何求焉?」昭默然。王見其色不懌,笑曰:「子知吾姬妾之盛矣,盍亦觀吾宮室之美乎?」遂攜手同入宮來。要知高王的府第,本晉陽白馬寺基,又除四面民宅,以擴其址,因此宮院深沉。
婁妃居正府,府有殿九間,廊宇二十四間,寢宮五間,左右四軒。後有迎春閣,閣外即花園,閣左右宮娥房五十餘間,寢宮前有天街,街前寶廷堂是會親戚之所。左有雕樓七間,右有畫堂九間。樓左五十餘步即鎖雲軒,小爾朱夫人所居。
堂右五十餘步即鳳儀 院,乃達奚夫人所居,是王征伊利時見其美而娶者。從柏林堂而入,又有偃月堂。堂後分二巷,巷內迴廊復道,皆眾夫人所居。王夫人居左巷之首,次則恆山夫人,次則岳夫人之棲鸞院,再次乃韓夫人清凝閣也。
每一處則隔一座花園。右巷居首則穆夫人,次則游夫人之天香院。其餘別館不可勝計,皆新娶美人居之。庫藏倉廒一百餘所,府中宮娥六百餘人,珍寶羅綺皆如山積。
婁昭隨了高王遊覽一遍。諸夫人有相見者,有不相見者。在在珠圍翠繞,奪目移情。至晚留宴于婁妃宮中,開懷暢飲,王不覺沉醉。昭辭歸,暗忖道:有如此樂境,怪不得他專事遊樂了。時交五鼓,忽聞命召。來使云:「大王已至西郊教場演兵,諸將皆集,特召領軍同去一觀。」昭大驚,忙乘馬趕去。
只見旌旗密佈,兵馬雲屯。高王坐將台,諸將侍立,如負嚴霜,屏息聽命。少頃,白旗一麾,諸將各施技勇。人如猛虎,馬如游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