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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酒酣飲至醉,就宿營中。歡聞帳外行動聲,走出,見尉景執刀而來。歡拉至後帳,問欲何為。景曰:「萬仁在此,是欲授首於我也。殺之為敬宗報仇,為萬民除害。及今不殺,更復何待?吾已伏壯士于帳外。」說罷欲走。歡嚙臂止之曰:「汝莫亂為,今殺之,其黨必奔歸聚結。吾兵饑馬瘦,不可與敵。若英雄乘之而起,則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雖驍勇,凶悍無謀,可玩之股掌之上,異日除之何難?」景乃止。旦日,兆歸營,復來召歡,設宴以待。歡將上馬往,孫騰牽歡衣曰:「兆心叵測,公奈何以天下仰賴之身,試之不測之淵?」歡笑而止。兆見歡不來,復大怒,隔水肆罵,歡不顧而去。時兆有心腹將念賢,管鄰降戶家屬,別為一營,隨歡東行,凌虐降戶。歡偽與親善,解其佩刀觀玩,乘間殺之。
鎮兵感悅,益願附從。今且按下不表。且說萬仁馳歸晉陽,北鄉及後已歸舊府。兆來見,說起孝莊已經縊死,並陳留王夫婦亦賜自盡。母女變色,然權在他手,只好暗暗深恨而已。兆見疆土已寧,擇日送建明帝入洛,發書世隆,令率百官邙山迎駕。
哪知天光在洛已與世隆密議,以建明為元英之弟,帝室疏屬,又無人望,恐人心不服,欲更立親近,以為社稷之主。有廣陵王恭者,元羽之子,好學有器度,正光中為給事黃門侍郎。以元叉擅權,托喑病居龍華佛寺。敬宗時有讒于帝者,言王蓄異志,陽為喑 病。恭懼,逃于洛川,執之至京系治,久之以無狀獲免。行台郎中薛孝通與王有舊,說天光曰:「廣陵王高祖猶子,夙有令望,沉晦不言,多歷年所。若奉以為主,必天人允協。」天光言之世隆,世隆以為然。唯度律屬意南陽王寶炬,乃曰:「廣陵口不能言,何以治天下?」世隆等亦疑其實喑,因使爾朱彥伯潛往敦諭,且脅之。王曰:「天何言哉?」世隆等聞之,皆大喜,遂定迎立之議。建明帝至邙山,世隆先為之作禪文,使泰山太守竇瑗執鞭獨入行宮,啟建明曰:「天人之望皆屬廣陵,願陛下行堯舜之事。」袖中取出禪文示之。
建明懼不敢違,遂自署。竇瑗回報,群臣上尊號于廣陵,廣陵奉表三讓,然後即位。大赦,改元普泰,是為節閔帝。黃門侍郎邢子才為赦文,敘敬宗枉殺太原王榮之狀,帝曰:「永安手剪強臣,非為失德。直以天未厭亂,故逢成濟之禍耳。」因顧左右,取筆自作赦文,直言:「朕以寡德,運屬樂推,思與億兆同茲大慶。肆眚之科,一依常式。」帝閉口八年,至是乃言,中外欣然以為明主,望致太平。
次日,詔以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代稱王,蓋遞為沖挹。自秦以來,競稱皇帝,予今但稱帝,變己褒矣。加世隆儀同三司,贈爾朱榮相國、晉王,加九錫。世隆使百官議榮配饗。司直劉季明曰:「人臣配饗于君,必與君一心一德,生為良輔,死得共食廟中。今太原王榮若配世宗,于時無功;若配孝明,親害其母;若配莊帝,為臣不終。以此論之,無所可配。」世隆怒曰:「汝應死!」季明曰:「下官既為議首,依禮而言,若有不合,剪戮唯命。」世隆見其言直,亦不之罪。不得已,以榮配高祖廟廷。又為榮立廟于首陽山,因周公之廟而為之,以榮功可比周公也。廟成,具太牢往祭,百官俱集。
俄 而,雲霧四合,雷雨大作,火焚其廟,泥像皆為齏粉,世隆敗興而回。詔到并州,兆以不與廢立之謀,怒不受詔,欲發兵討世隆。世隆懼,遣爾朱彥伯往諭再三。兵雖罷,怒世隆不已。
先是敬宗命將軍史仵龍、楊文義,領兵守太行嶺。萬仁南向,二人帥眾先降。至是欲封二人為千戶侯。帝曰:「仵龍、文義于王有功,于國無勛。」竟不許。仲遠鎮滑台,用其下為西兗州刺史,先用後奏。詔答曰:「已能近補,何勞遠聞。」人皆服帝之明敏。
然是時天光專制關右,兆奄有並、汾,仲遠擅命徐、兗。世隆居中用事,貪淫無忌,生殺自專,事無大小不先白,有司不敢行,天子徒擁虛位。又欲收軍士之心,泛加階級,皆為將軍,無複員限。自是勛賞之官大致猥濫,人不復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