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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者一日暮至臨濟禪師院,手持一莖生菜啖之,臨濟師曰:「這漢粗大,酷似一頭驢子。」尊者聞言,便作驢鳴數聲。臨濟禪師笑曰:「此漢因人成事,碌碌無奇,何足弄哉。」乃休而不較。有詩為證:
菜根生啖味何如,酷似昂藏一匹驢。
尊者甘為驢自叫,濟師大笑不圖謨。
尊者一日與河陽木塔長老在僧堂與眾僧閒坐,講論如來法旨。「某祖出自某人名下,某沮傳自某人衣鉢,某祖住世若干年,建立有幾功果,某祖遊遍若干,普濟有幾萬眾生。釋家源流雖若燈之相傳不滅,其實俱有個要機,吾為汝眾人言之:認佛性,則淪于空,論佛心,則滯于實。有此實心,斯佛性不為頑空,有此空明,斯佛心不為著象。」又曰:「有力雖偽,棄之則佛道難成。無為雖真,執之則慧性不朗,此自古迄今,眾生為佛真訣,汝等當識之。」有詩為證:
閒坐僧堂論法門,源流歷歷掌中輪。
要機不外明空實,自古流今所共聞。
臨濟禪師又一日與河陽木塔長老私議云:「新來普化長老每日在街市中募緣提化,掣時掣顛,知此人是凡是聖?」眾僧無以對。言未畢,尊者適從外來,普濟問曰:「汝從何來?」尊者云:「汝性聰惠,知我是凡是聖耶?」臨濟禪師見尊者平日振鐸顛狂,亦器重之,但不合以自聖為問,故大聲喝之使退,無得亂說。尊者以己之所為,眾人固不識也,臨濟頗具只眼,河陽木塔卑卑無足致矣。遂以手指謫之云:
河陽新婦子,木塔老婆禪。
臨濟小廝兒,卻具一隻眼。
尊者指謫此言,蓋右臨濟而左河陽木塔也。臨濟佯為不知而罵曰:「死賊驢。」尊者即應聲云:「既是賊,便當出去。」二人對面談禪,可為會悟者道,難與膠固者言也。所謂得意笑談皆契友,知心妙處不須多是也。有詩為證:
撫琴信是要知音,不是知音枉費心。
臨濟與師相契合,一言解悟兩情真。
尊者又嘗于闤闠間振鐸唱曰:「覓個去處不可得。」人莫解其意。獨道吾禪師中道遇之,聞其呼唱,問曰:「汝這和尚,終日雲覓個去處不可得,且問汝欲覓甚麼去處而不可得也?」尊者即反詰之曰:「汝問我欲往甚麼去處去,我且問汝今從甚麼來處來,知得汝來處,便知吾去處也。」道吾途中被尊者一駁,口若乞暗,莫知所對。尊者知道吾非是談心之侶,遂不顧盼,掣手振鐸,仍前呼唱而去。道吾深服其論,有詩為證:
覓求去處竟難諧,且問渠從那處來。
道友默然無語對,老僧掣手即離開。
尊者功完行滿,一日將示寂,乃振鐸入市大呼,謂眾曰:「窮冬臘盡,上下左右無衣遮護,乞坊廂施主為我舍個直裰。」俗人莫知此為示寂禪語,真以為寒冷無衣,有哀其窮,或與以披襖者,有矜其冷,或與以布裘者,尊者俱推辭不受。次日仍前振鐸,市中呼叫,市人叱之曰:「此和尚好不知足,好難為人,不受披襖,不受布裘,二者之外,欲求綾羅緞絹為汝作直裰耶?」臨濟禪師知其主意有在,不向人泄漏其機,只背地令人以木棺遺之。尊者見棺木發笑曰:「可惡臨濟小兒,取來尊長面前饒舌。」遂對使受之。自後不復沿街呼叫。次日,自擎其棺,出城北門外,振鐸數聲,入棺,長嘯一聲而逝,有詩為證:
乞施直裰寓禪機,裘襖相遺總不知。
臨濟送棺無卻阻,一聲長嘯即西歸。
第十三尊 施笠羅漢
步虛尊者,蘭陵人,姓蕭氏,父諱道顯,母張氏,伯父道成,以不軌席有天下,得為九州島帝王。初,尊者投胎,下符地瑞,夏五月間,伊母張氏因避暑涼亭,聞荷花馥郁,母命侍婢取而啖之,遂感而有孕。懷胎十月,常見祥雲罩室,瑞氣充庭。及彌月誕生,戶中燦燁燁祥光,閣中散芬馥氣,古之寧馨兒不是過也。父母心暗奇之,謂此兒降生殊常,日後長成,不是等閒人物。有詩為證:
避暑涼亭啖馥蓮,阿萱懷孕不徒然。
祥雲瑞氣嘗籠罩,誕日奇香繞膝前。
尊者易為撫養,稍長能行,不離群索居,常與群兒嬉戲,尊者足不履地,每浮空一二尺,諸兒強之就地,不可得。身帶異香,諸兒欲分其所佩,無所有。父母將兒閲過多少麻衣風鑒,雖驚羡異類,不知其所生之自。惟一演化胡僧見而訝之曰:「此兒前生曾笠我如來者也,今產公家,蕭郎出三十,富貴不足言,公善撫之。」有詩為證:
已往曾將笠世尊,只今步履亦浮空。
胡僧一見加驚嘆,富貴催人遇順風。
梁昭明太子承君父命令,開東閣,延攬天下賢士以為左右啟沃,時詩人沈約、汪湛之等俱出其門下。太子好佛、好詩,胡僧不惟道有證悟,而且詩有節奏,故亦為太子所知遇。有詩為證:
辟門延攬四方賢,沈約諸君侍側筵。
太子好詩兼好佛,胡僧亦獲共周旋。
胡僧在太子門下侍從日久,一旦辭謝太子,思北歸沖玄寺,因薦尊者為門下賓客,尊者始得與沈休文諸君朝夕叨陪太子。尊者善談老莊,甚當太子心,太子緣此日加眷愛。有詩為證:
尊者何由遇嗣君,胡僧延譽意殷殷。
言談善解迎人意,故爾相孚寵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