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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言郭公在劉升耳畔低聲,這般如此說了一遍。劉升答道:「曉得。」竟往溪山縣而去。郭公轉身復回到客廳,不見楊貴在廳,遂問家人:「你家老爺哪裡去了?」家人回答:「大約我家老爺恐懼,唬得躲藏去了。」郭公曰:「請你家老爺出來,我有話相問。」家人去不多時,楊貴從後宅出來,那驚慌之色還未退。郭公曰:「那些騎馬的向東去了,惟有我昨日路遇同道的人,我向他說了幾句話,他進城去了。」楊貴口念:「阿彌陀佛,足以夠了!」郭公問:「因何這樣驚慌呢?」楊貴說:「我恐是宋雷差來的家丁與同江的兵前來拿我,那就了不得了!」
郭公曰:「你是官門,有功名之人,太膽怯了。想人生在世,大丈夫生而何歡?死而何懼?若說是他家丁、兵弁,就是宋雷、同江親身來,他是虎是狼,吃了你不成!而且又無仇恨,你為何這樣怕他?」楊貴口呼:「先生,你那山東官清民安,是有王法之處。俺這裡是無王法之區。人人皆言郭總督系護國愛民的清官,看起來有名無實,坐在廣東,不閲邊,必是得了傷寒病了!」郭公仰面大笑曰:「你屈咒罵俺本家了。你算一算,自二月從北京來至廣東,路途遙遠,按站得走兩個月,這才四月將盡,他到了廣東,必須將署中公事清理明白,方可赴廣西來,豈不是屈咒罵他了。」楊貴聞言猛省,離座掃地一揖曰:「我目下神思不定,忘魂失事,我竟忘了先生和總督大人是本家,萬望恕罪!異日見了大人,萬不可提此話。」郭公笑曰:「你只管放心,縱然他知道,亦無妨礙。」
二人說話之間,家人端上飯來,楊貴曰:「請先生用飯。」
郭公並不作謙,二人同桌用飯已畢,漱口吸着煙,郭公口呼:「楊先生,你適纔之言,我是不大明白,那黃子明,他是何等人?就這麼大勢力?」楊貴曰:「若論黃子明,他乃是一監生,又捐縣丞,若論功名,他在我以下。他有一門好親戚,若提起來,令人寒心,他的嫡妻是宋雷之女,上年臘月間病故。他丈人宋雷專行霸道,也不知搶了人家多少婦女,也不知霸佔人家多少田園。這艮河岸上,有一莊村,名東崖村,中有一名門之子,是一秀才,與小兒是連襟。他有一妹妹,也是三月三上墳祭掃,被宋雷搶了去。」郭公聞言,心中惱怒,遂又問:「這名門之女被宋雷搶了去,他家就善罷不成?」楊貴曰:「風聞他家往廣州府去控告,至今並無音信。那黃子明依仗宋雷,宋雷倚仗他外甥同江在本府作總鎮。他強霸不足為奇,還要想著作皇帝,全仗他干父索艾,還有他親家田貴二人之勢力,想要圖謀大清江山。他家內打造槍刀兵刃,地窖內藏着十餘萬兵。他家內現蓋下長朝殿、三宮六院、午門皆全。」二人講話,天色已晚,家人掌上燈來。
郭公聞言,心中暗想:「怪不得梁賢契在我督院說還有重大之事,他不說明,看來是實了。」復問:「楊先生,你言宋雷這些無法之事,有些不實罷?」楊貴口呼:“郭先生你若不信,你明日進城在他門口敲起卦板,他必請你算命,他外邊是廣亮大門,大門內是五座門如午朝門一樣,兩邊廂房如朝房相似。
後邊大廳九間九尺,就是未蓋五鳳樓。是我親眼得見。先生若去給他算命,千萬說他該作皇帝,若算他不作皇帝,先生你可吃了苦了。前者宋雷聘請我到他家教讀,來一串書館,善曉子平,給我算了一命,算得很應驗,宋雷知道了,令他講一講命運,算他幼年富,中年貴,老年恐不得善終。宋雷聞言,即刻惱怒,吩咐家丁把他捆綁,打了一百皮鞭。”不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郭總督私訪劣紳 假算命偵探實據
私訪土豪恨最深,口稱聖上不停音。
而今惟有溪水在,曾照當年愛國心。
話表郭公問曰:「以後怎麼樣了?」楊貴說:「那時節我在他家教讀,有些賞我情面,方講下情來。我且囑咐郭先生,你若到了宋雷宅中,莫說與總督大人是一家,若提是一家,你的性命可就難保了。」郭公曰:「無妨!我到他家自然隨機應變。」
堪堪天色已晚,用完晚飯安坐,吃煙喝茶。楊貴曰:「奉煩郭先生算一算我家小郎刻下的存亡,有日出監否?」郭公曰:「這不用算卦看八字,我學過麻衣相法,從先見你印堂發滯,今已滯退,目下必有吉事相臨,老來還有冠帶榮身。令郎不久必出監獄,枯木逢春,旱苗得雨,後來子孫榮貴。」楊貴口呼:「郭先生,你且住口罷,我是教你給宋雷算命奉承他,你為何反來奉承我了。我不用你奉承,留着奉承話去奉承宋雷去罷。」
郭公曰:「非是奉承,你到那時自然明白。」楊貴曰:「此話我不信!只求我那兒子不死,出了監足已夠了,何用這些好處,我自盼郭制台到桂林,我好去申冤。」
正然講話,忽見家人楊忠來稟曰:「門外有人叫門,好似少爺的聲音,小人不敢專主開門。」楊貴聞言,遂同家人來至大門內向外問:「是何人夜晚扣門?」外面曰:「是孩兒楊士魁回家來了。」楊貴聽聲音,果是士魁兒回家,忙令:「楊忠快開門,你少爺必是越獄逃來,後面必有差役來縛他,若有人扣門,不可開門。」楊士魁口呼:「父親,休要害怕,孩兒非是越獄逃來,乃是知縣張惠將我釋放回家。」含淚曰:“祖上陰騭非小,父親德行廣大,不該絶嗣,不然今夜孩兒的性命就難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