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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笑 - 28 / 33
古典小說類 / 墨憨齋主人 / 本書目錄
  

十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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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頁

朗讀:

佛家懺三業,貪居其首,世人只為著一貪字,壞了多少名節廉恥。憑他說得破,當局卻忍不過。所以貪名的,平日誌氣昂,有時為貪所使,便不惜婢膝奴顏。更有貪色的,平日極方正道學,一時為貪所惑,便不惜敗名喪檢,常罹殺身殞命之□。至于「利」之一字,無論君子小人,都是恬淡者少,着貪者多。有等見之遂忘義,又有等見之起盜心。還有一等貪求無厭的,得了十個,便想百個。得了一千,便想一萬。鄙吝刻薄,以□其貪。究竟堆金積玉,死後一文將不去,堪笑貪亦何益?這還是務本之貪,不過成一鄙夫之品,更有不務本的貪夫,痴想靠賭為業,擔了自己的現物,要博他人的賒帳,雙陸骰子,紙牌八□,伴伴鑽弄,指望要把一倍來贏他百倍。那曉得越着了貪,越輸得快。這卻是謂何?只因贏的時節,只管貪贏,不肯歇手,直弄到輸了才住;輸的時節,不肯歇手,要貪翻本,直弄到破家蕩產才住。若到破家蕩產,就肯住手,這又算知機之人,及早收拾回頭,猶不失為乾淨窮漢,卻恨一等迷而不悟的,囊無半文,東頂西借,廿心寫謹具□子,奉送在賭場中去。到賭極的地位,衣服也肯脫下來,兒女也肯賣出去。加一的營債,也肯結借他幾票,手頭越急,心裡越貪;心裡越貪,賭興越濃。巴不得一超掘井,誰知贏得起,輸不起,興雖濃而膽終怯。借來的雨,不勾龍王幾陣風,便吹散也。若到此才住手,已是狼狽不可言了。苟貪心不死,猶然耽戀,就像當初有人把妻房抵作賭本的故事,通做出來,這還不稀罕。

如今且說個連身子也賭下與人的笑話,非但輸了身子,卻贏了一個奴才美名。非但贏了奴才美名,又加利翻本,再贏了一個烏龜雅號。此單說得做賭客的沒有便宜,論起開賭的囊家,圈人入局,引誘破家,引誘結債,還要勾通淘客,得利平分。只道是天下第一項的生業了,豈知貪心不足,欲要哄人,而反自哄;非但贏不得頭錢,又平白地輸了妻子;非但做不成窩賭的主兒,反變做一個單身的啞吧漢。顛顛倒倒,無非都斷送在貪之一字上。待在下細說根由,以為好賭開賭者之戒。


  

話說古越雙林鎮上,出一個有名的浪子,叫做堵伯來,積租收販絲貨,慣走金陵。掙上千金事業,頗稱小康。因堵伯來生性喜鬥紙牌,馬弔角,五副頭,新興京鬥,無一不會。在家時節,尚礙着父母拘管,娘子閙炒,只好偷忙捉空,到賭場中去,輸一兩五錢之說,聊表寸敬。不意其父年高,出外不便,把絲貨帳目盡交付兒子,喚其前往金陵,經營生業。堵伯來猶如奉了一道恩詔,滿懷得意,星夜僱船搬取貨物行李,便啟行。分明像離籠之鳥,脫網之魚,好不身鬆快活。有人贈他《西江月》詞道:

綵鳳今朝飛去,鰲魚擺尾搖頭。分明騎鶴上揚州,樂事從來未有。

快把紅氈鋪下,連忙分派牙籌。倘然賭腳缺難求,可喚舟人相湊。


  
這首詞,無非取樂其好賭之意。堵伯來卻興不可遏。一到蘇州,泊了船,便往挑花塢去,買了幾副蠟牌,放在舟中,以備不時之需。一路寂寞,行過無錫,恰遇鄰舟一位客人,也喜這椿道業。遂邀到舟中,先將鬥虎發利市,整整鬥了三日三夜。直到龍江關方纔結帳,早輸了闌干之數。腰頭現銀有限,便把絲來湊足。□章第一義,便不順溜。若因此小折挫,就肯悔心,這十二兩之失,不為堵伯來稱惜,方為堵伯來稱幸矣。誰知他酷好此事,猶如古人說下棋一般,勝固欣然,敗亦可喜,再沒有懊悔念頭。所以自到金陵之後,把絲貨發與牙行,自己便鑽入賭場,日裡賭到夜,夜裡賭到天明,無刻放空,兩眼如夢。因有幾個閒漢,認得他是好主顧,便勾搭他到舊院內。一個久慣開賭人家,綽號叫做臭蒼蠅溫阿四。謂何叫做臭蒼蠅,你看蒼蠅聞了腥香之氣,抱定呵咂,才揮得去。又飛將來,戀戀不捨,從無飽足的日子。分明像開賭人家,見了有錢財的,便百計圈留,咂其骨髓,不咂他一個骨枯髓干,也不放他轉身。比喻蒼蠅,極為確論。那溫阿四的嫂子,又善與人家交穢,行不端,故于蒼蠅之上,增一臭字。都是那些賭客們惡薄取笑,傳做美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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