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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乃告辭而往,自去就任。息仍守故態,始終未敢發言。那張湯卻攬權怙勢,大有順我便生,逆我就死的氣勢。大農令顏異,為了白鹿皮幣一事,獨持異議。
白鹿皮幣見前文。武帝心下不悅,湯且視如眼中釘,不消多時,便有人上書訐異,說他陰懷兩端,武帝即令張湯查辦。湯早欲將異致死,得了這個機會,怎肯令他再生?當下極力羅織,卻沒有的確罪證,只有時與座客談及新法,不過略略反唇,湯就援作罪案,復奏上去。謂顏異位列九卿,見有詔令不便,未嘗入奏,但好腹誹,應該論死。
武帝不分皂白,居然準奏。看官閲過秦朝苛律,誹謗加誅,至文帝時已將此禁除去,那知張湯,不但規復秦例,還要將腹誹二字,指作異罪,平白地把他殺死,豈非慘聞!異既冤死,又將腹誹論死法,加入刑律。比秦尤暴,漢武不得辭咎。試想當時這班大臣,還有何人再敢忤湯,輕生試法呢?
御史中丞李文,與湯向有嫌隙,遇有文書上達,與湯有關,文往往不為轉圜。湯又欲算計害文,適有湯愛吏魯謁居,不待湯囑,竟使人詣闕上書,誣告文許多奸狀。武帝怎知暗中情弊!當然將原書發出,仍要這老張查問。李文還有何幸,不死也要處死了。
又了掉一個。那張湯正在得意,不料一日入朝,竟由武帝啟問道:「李文為變,究系何人詳知情實?原書中不載姓名,可曾查出否?」湯已知告發李文,乃是府史魯謁居所為,此時不便實告,只得佯作驚疑,半晌才答道:「這當是李文故人,與文有怨,所以告發隱情。」武帝才不復問,湯安然趨出,還至府中,正想召入謁居,與他密談,偏經左右報告,說是謁居有病,未能進見。死在眼前,何苦逞刁。
湯慌忙親去探問,見謁居病不能興,但在榻上呻吟,說是兩足奇痛。湯啟衾看明,果然兩足紅腫,不由的替他撫摩。一介小吏,乃得主司這般優待,真是聞所未聞。無奈謁居消受不起,過了旬月,竟爾嗚呼畢命。
謁居無子,只有一弟同居長安,家中亦沒有甚麼積儲,一切喪葬,概由湯出資料理,不勞細敘。忽從趙國奏上一書,內稱張湯身為大臣,竟替府史魯謁居,親為摩足,若非與為大奸,何至如此狎昵,應請從速嚴究云云。這封書奏,乃是趙王彭祖出名。彭祖王趙有年,素性陰險,令人不測。
從前主父偃受金,亦由他聞風彈劾,致偃伏誅。見前文。自張湯議設鐵官,無論各郡各國,所有鐵器,均歸朝廷專賣,趙地多鐵,向有一項大稅款,得入彭祖私囊,至是憑空失去,彭祖如何甘心?故每與鐵官爭持。張湯嘗使府史魯謁居,赴趙查究,迫彭祖讓交鐵榷,不得再行佔據。
彭祖因此怨湯,並恨及謁居,暗中遣人入都,密探兩人過惡。可巧謁居生病,湯為摩足,事為偵探所聞,還報彭祖。彭祖遂乘隙入奏,嚴詞糾彈。武帝因事涉張湯,不便令湯與聞,乃將來書發交廷尉。
廷尉只好先捕謁居,質問虛實,偏是謁居已死,無從逮問。但將謁居弟帶至廷中。謁居弟不肯實供,暫系導官。為少府所屬,掌舂禦米。
一時案情未決,謁居弟無從脫累,連日被囚。會張湯至導官署中,有事查驗,謁居弟見湯到來,連忙大聲呼救。湯也想替他解釋,無如自己為案中首犯,未便相應,只好佯為不識,昂頭自去。謁居弟不知湯意,還道湯抹臉無情,很是生恨,當即使人上書,謂湯曾與謁居同謀,搆陷李文。
李文事使彼供出,造化亦巧為播弄。武帝正因李文一案,懷疑未釋,一見此書,當更命御史中丞減宣查究。減宣也是個有名酷吏,與張湯卻有宿嫌,既經奉命究治,樂得借公濟私,格外鉤索,好教張湯死心伏罪。
復奏尚未呈上,忽又出了一樁盜案,乃是孝文帝園陵中,所有瘞錢,被人盜去。這事關係重大,累得丞相莊青翟,也有失察處分,只好邀同張湯,入朝謝罪。湯與青翟,乃是面上交好,意中很加妒忌。當即想就一計,佯為允諾,及見了武帝,卻是兀立朝班,毫無舉動。
青翟瞅湯數眼,湯假作不見,青翟不得已自行謝罪,武帝便令御史查緝盜犯,御史首領就是張湯。退朝以後,湯陰召御史,囑他如何辦法,如何定案。原來莊青翟既為丞相,應四時巡視園陵,瘞錢被盜,青翟卻未知為何人所犯,不過略帶三分責任。湯不肯與他同謝,實欲將盜錢一案,盡推卸至青翟身上,而且還要辦他明知故縱的罪名,使他受譴免官,然後自己好代相位。
那知御史隱受湯命,卻有人漏泄出去,為相府內三長史所聞,慌忙報知青翟,替他設計,先發制湯。三長史為誰?
第1人就是前會稽太守朱買臣,買臣受命出守,本要他預備戰具,往擊東越,嗣因武帝注重北征,不遑南顧,但由買臣會同橫海將軍韓說,出兵一次,俘斬東越兵數百名,上表獻功。回應前六十二回。武帝即召為主爵都尉,列入九卿。越數年,坐事免官,未幾又超為丞相長史。從前買臣發跡,與莊助同為侍中,雅相友善。張湯不過做個小吏,在買臣前趨承奔走。及湯為廷尉,害死莊助,見前文。
買臣失一好友,未免怨湯。偏湯官運亨通,超遷至御史大夫,甚得主寵,每遇丞相掉任,或當告假時候,輒由湯攝行相事。買臣蹭蹬仕途,反為丞相門下的役使,有時與湯相見,只好低頭參謁。湯故意踞坐,一些兒不加禮貌,因此買臣銜恨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