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頁
張敬堯着毋庸留任,所部軍隊,即刻交由兩湖巡閲使王占元接管,切實考核整理。張敬堯于交卸後,迅速來京,聽候查辦。此令。
查辦查辦,也不過徒有虛名,張敬堯仍覊居湖北,並未赴京。好做傅良佐第二。惟吳光新得超任湖南督軍兼署省長,接管張敬堯後任,去了一個段派,復來了一個段派,仍然是換湯不換藥。吳光新的戰略,亦非真勝過敬堯,岳州長沙,怎能驟然規復?就是駐湘的北方軍隊,亦陸續退出湘省,只湘西一部,尚有第十六師混成旅據守。
後來益陽、沅江復被南軍襲入,混成旅長馮玉祥,保守不住,也由常桃退至鄂境。湘南全省,統為南軍所有了。暫作一束。
第三師師長吳佩孚,撤退北返,令部眾暫駐洛陽,自往保定謁見曹錕,晤談了好幾次,議出了一個大題目來。看官道是什麼問題?原來叫做保定會議。這會議的題目,名為曹錕主席,實是吳佩孚一人主張,曹錕並沒有甚麼能耐,不過倚老賣老,總不能不推他出頭。曹錕的身世履歷,從前未曾詳敘,正應就此補述大略。
如曹三爺生平,例應表明略跡。曹錕籍隷天津,表字仲珊,鄉人因他排行第三,呼為曹三爺,略跡已見前文。他家本來單寒,舊業販布,素性椎魯,但嗜酒色。相傳曹錕販布時,每得餘利,即往換酒,既醉,又躑躅街頭,遇有鄉村間少年婦女,不論妍媸,均與調笑。
往往有狡童隨着,伺隙竊取錢布等物,曹雖酒醒,亦不與多較。或勸他自加謹護,曹反笑語道:「若輩不過貪我微利,我所失甚微,快意處正自不少,隨他去罷。」後來賄選總統,亦本此意。為了這番言語,遂博得一個曹三傻子諢名。
既而舍販賣業,投入軍伍,庸人多厚福,竟得袁項城賞識,說他樸誠忠實,為可用才。嗣是年年超擢,得領偏師。洪憲時代,曹錕已為第三師長,奉袁令往攻雲南。錕逗留漢皋,日擁名妓花寶寶,從溫柔鄉裡耽尋幸福,並不聞陷陣摧鋒,袁氏終至失敗。
及征湘一役,虧得吳佩孚替他效力,充作前驅,才得一往無前,馬到成功,他卻大唱凱歌,回任四省經略使。好在他亦粗知好歹,識得吳佩孚是健兒身手,好作護符,所以竭誠優待,言聽計從。
此番吳氏北返,獨倡保定會議,無非欲嶄露頭角,力與段派抗衡,只因名目上不便發表,但借追悼將士的虛詞,號召各省區師旅長官,會集保定。各軍官應召到來,先有八省聯盟代表,開一談話會,議定辦法三條:
一擁護靳內閣,不反對段合肥。
二是各省防軍,一律撤回原防地,唯南軍暫從例外。
三宣佈安福系罪狀,通電政府,請求解散安福部。
越日,復于八省外加入五省,成為十三省同盟。總計長江流域七省,除出湖南,黃河流域六省,加入新疆,統已有軍閥聯合,與吳佩孚通同聲氣。孚威將軍的勢力,確是不弱。只京保間謡諑紛紜,安福派更加驚惶,索性造出種種流言,散佈京華。
徐總統得此謡傳,也不禁心下大疑,默思直、皖兩派愈爭愈烈,一旦政變發生,與自己大為不利,不如預先浼一調人,從中和解,或得消融惡感,免致變生不測。此老無權無勇,只有調和一法,但獨不憶黎菩薩之召張辮帥麼?此時除直、皖兩派外,要算東三省巡閲使張作霖,雄長三邊好配與直、皖首領扳談,因此發一密電,敦促張雨帥入京,調停時局。張雨帥眼光奕奕,常思染指中原,擴張勢力,既得老徐密電,正好乘機展足,作作生芒。就中尚有一段隱情,乃是復辟禍魁張辮帥,屢向雨帥請求,托他代為斡旋,恢復原狀;雨帥也為心動,意欲進京密保,俾洗前愆。
為了兩種奢望,遂毅然受命,乘車入都,一進都門即往總統府報到。徐總統當然接見,與談直、皖兩派衝突情形。張作霖不待說畢,便已自任調人,毫不推辭,惟言下已談及張少軒,少軒即張勛字,見前。替他解釋數語。
徐總統支吾對付,無非說是直、皖解決,總可替少軒幫忙。於是張雨帥欣然辭出,立赴保定。曹錕聞雨帥遠來,派員出迎,迨彼此相見,握手道故,兩下里各表慇勤,時已傍晚。曹錕特設盛筵,為張洗塵,陪客就是吳佩孚及各省區代表等人。
席間由張作霖提議,勸從和平辦法。曹錕對答數語,尚是模棱兩可的話頭,獨佩孚挺身起座道:「佩孚並未嘗硬要爭戰,不尚和平,但現在國事蜩螗,人心震動,外交失敗,內政不修,正是岌岌可危的時候,乃一班安福派中人物,還是醉生夢死,媚外誤國,但圖一己私利,不顧全國輿論,抵押國土,喪失國權,引狼入室,為虎作倀,同是圓顱方趾的黃、農遺裔,奈何全無心肝,攪到這般地步?試想國已垂亡,家將曷寄?皮且不存,毛將焉附?存亡危急,關係呼吸。我等身為軍人,食國家俸祿,當為國家干城,部下子弟,雖不敢謂久經訓練,有勇知方,惟大義所在,卻是奮不顧身,力捍社稷,岳州、長沙,往事可證。無論何黨何派,如不知愛國,專尚陰謀,就使佩孚知守軍人不干政的名義,不願過問,竊恐部下義憤填胸,併力除奸,一時也無從禁止呢。」語非不是,但已稍涉矜張。作霖聽著,徐徐答道:「吳師長亦太覺性急,事可磋商,何必暴動兵戈,害及生靈。」曹錕亦勸佩孚坐下,從容論議。佩孚乃復還座,且飲且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