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生於北而歿于南。此圖閲八百餘年,復由濟南而入于吳。倘亦艷魄有靈,不忘江南煙水故耶?易安才高學贍,好詆訶人,遂為忌者誣謗。幸得盧雅雨、俞理初輩為之昭雪。
其所為古詩,放翁、遺山且猶不逮,誠齋、石湖以下勿論矣。寒夜無俚,為制長句,以雪其冤,且伸夙昔論斷之意云爾。樊山樊增祥識。
趙侯一枕芝芙夢,難得鴛衾詞女共。金堂茶事見恩彌,錦帕梅詞覺情重。亭亭玉立傾城妹,文采風流蓋世無。自信真心貫金石,浪言晚節失桑榆。
父為元祐黨人最,母是祥符狀元裔。母王氏,拱辰女孫。外氏親傳懿恪衣,小時熟讀《名園記》。歸來堂裡小鴛鴦,翁佐崇寧政事堂。
郎典春衣攜果餌,妾蠲珠翠市琳瑯。古今無此閨房艷,攜手成歡分手念。無錢悵憶牡丹圖,惜別悲吟紅藕簟。乘輿北狩太倉皇,猶保餘生守建康。
煙水吳興教管領,圖書東武半存亡。此時間道趨行在,六月池陽具鞍轡。目光如虎射船窗,不作世間兒女態。秋雁銜來病裡書,深憂痁作誤苓胡。
江路蘭橈三百里,舊思錦帳卅年餘。易安以十八歸明誠,四十七而寡。旅中相見憂還怖,瘧痢既綿傷二豎。當年顧影比黃花,今日招魂埋玉樹。
從此流移曆數州,縹緗彞鼎付沈浮。故知富貴能風雅,無福雙棲到白頭。紹興壬子臨安寓,已了玉壺蜚語事。一篇《後序》二千言,霧鬢風鬟五十二。
序文詳密媲歐蘇,語語蘼蕪念故夫。只雁何心隨駔儈,求凰誰見用官書?才高眾忌人情薄,蛾眉從古多謡諑。歐陽且有盜甥疑,第五猶蒙蒡翁惡。眼波電閃無餘子,謗議由人亦由已。
積怨龍頭張九成,偽投魚素綦崇禮。知命衰年宰相家,肯同商婦抱琵琶。憔悴已同金綫柳,荒唐誰信《碧雲騢》。姿才俊逸由天授,太白東坡比高秀。
憶隨夫婿守金陵,已是思陵南渡後。騎出江天白鳳凰,雪中戴笠金釵溜。歸倒奚囊索報章,西風吟得蕭郎瘦。晚年僑寄金華城,明燭搖窗博乃興。
玉軸三千俱掃地,海棠重五尚投瓊。見《打馬圖經》。曹藍謝絮猶難匹,萬古閨襜推第一。余之夙論如此。
松年、肖冑兩篇詩,南宋以來無此筆。妙繪猶傳墨竹圖,綺詞欲奪金荃席。龍輔妝樓枉費才,鷗波柔翰慚無力。今見芙蓉出鏡中,姑山冰雪擬清容。
孤嫠八百年來淚,重灑蒼梧夕照紅。
《石雪齋詩集》卷三葉昌熾
[趙明誠德父 李清照易安]不成部帙但平平,漆室燈昏百感生。安得歸來堂上坐,放懷一笑茗甌傾。
《藏書紀事詩》卷一葉廷琯
《頤道堂詩外集》有《題查伯葵撰〈李易安論〉後》絶句,序云:「李清照再適之說,向竊疑之。宋人雖不諱再嫁,然考易安作《金石錄後序》,時年已五十餘。《雲麓漫鈔》所載《投綦處厚啟》,殆好事者為之。嘗欲制一文以雪其誣,今讀伯葵所作,可謂先得我心矣。」詩云:「談娘善訴語何誣,卓女琴心事本無。賴有琵琶查八十,清商一曲慰羅敷。」但今所傳查梅史撰《篔谷集》並無《李易安論》,詩中亦無一字辨及易安者,不知何故?考乾隆中,盧雅雨都轉嘗作《金石錄序》,已為易安辨冤;查君殆慮以蹈襲見譏,因此自刪所作。近見皖中俞理初孝廉正燮《癸巳類稿》有《易安居士事輯》一篇,亦力辨其再嫁之事,徵引詳博,似過盧序。
微嫌文太繁冗。茲節采其大略附此,云:……此段旁推曲證,尤見明暢。一篇名論,足洗□漱玉沉冤。雖使查君出手,應亦不過如是,即雲翁亦不為虛賦題詞矣。
《鷗陂漁話》卷一許玉□
[校補《斷腸詞》序
節錄]宋代閨秀,淑真、易安並稱雋才,同被奇謗。而《漱玉》一編,既得廬抱孫諸君辨誣于先,又得幼霞同年重刊于後。《斷腸詞》則曙星孤懸,缺月空皎。《四庫提要》論定以後,迄無繼者。
譬之姬姜,依然憔悴,雖有膏沐,尚淪風塵。乃白璧同完,新鉶疊發。此難得者一也。顧水流不停,雲散無跡,世罕善本,亦恝而置之耳。
是本出自毛鈔,著錄甚富。兵燹以後,散在市塵,輾轉為常熟翁大農年丈所得。去冬假歸案頭,將乞幼霞補刊一二,以存其舊。夔笙乃欣賞不輟,眠餐並忘,撿得此詞,特任剞劂。
依其篇第,存玉台之遺;廣其蒐羅,補白華之逸。此難得者二也。《斷腸詞》就紀略所著,原有十捲,至陳振孫《書錄解題》僅存一卷。片玉易碎,單行良難。
夔笙與幼霞居同裡閈,近復合併。誠與《漱玉詞》都為一編,流傳藝苑,則二女同居,翔華表之鶴;百尺並峙,囀出谷之鶯。紅顏不老,青塚常留。此難得者三也。
雖然,由顯而晦,由屈而伸,無幸致之理,實賴有表章之人,藉非然者。投暗之珠,輒遭按劍;屢獻之璞,終於墜淵。《漱玉》歟!《斷腸》歟!雖潔比羊脂,啼盡鵑血,亦熟得而見也。況物論之顛倒哉!遂泚筆而序之如此。
吳縣許玉□。
四印齋刻詞[《鳳凰台上憶吹簫》]柳絮泉邊,芝芙夢裡,比肩緣信天成。甚渡江南去,鐵騎縱橫。贏得傷離怨別,身世事都付飄零。孤鴻唳,空餘藎篋,獨抱遺經。
分明畫圖題句,猶自說歸來,似諦深盟。奈岸巾孤往,忽墮堅城。剩有年時著錄,還記憶相對燈青。將誰比,簪花艷格,未足齊名。
四印齋本《漱玉詞》沈曾植
弇州云:「溫飛卿詞曰《金荃》,唐人詞有集曰《蘭畹》,蓋取其香而弱也。然則雄壯者固次之矣。」此弇州妙語。自明季、國初諸公,瓣香《花間》者,人人意中擬似一境,而莫可名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