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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 197 / 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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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第197頁 / 共32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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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頁

朗讀:

人死了,把衣服脫光,盤成蹲坐的姿勢,用毛毯裹起來,誦經3天之後,抬到天葬場。

天葬師「惹甲巴」,以熟練的刀法,把屍體的肉一塊塊切下,再將骨頭敲碎,混在青稞糌粑之中……有人在天葬場的四周燃起燻煙,讓死者的靈魂升天,更有成群的禿鷲,看到燻煙的訊號飛來,爭食切碎的屍骨。


  

死者的家屬只是靜靜地坐在四周,默禱禿鷲能吃盡所有的屍骨,顯示死者沒有不可化解的罪惡。

讓來于自然的,歸於自然。

讓一切仰賴蒼天生活的,歸於蒼天。

不必留下什麼……畲族民俗裡,最使人訝異的是「歌喪」!

死訊傳來,成群的親友身穿白色的衣服,頭綁白色的羅帕,圍坐在死者的身邊歌唱。

四周的人越來越多,歌聲越來越響,沒有人哭,只有歌,把哭聲化為歌,驅走惡魔,護送死者的靈魂平安往生,告訴死去的人:你安心地走吧!別掛念活着的,我們不哭,以歌聲送你遠行。

這不是輓歌,是驪歌!

美國有個醫學研究中心,招募了一群患絶症的病人為會員,只要繳納50萬美金,就能獲得重生的機會。

辦法是,在斷氣之前,把「身體」送進鋼槽,快速冷凍到零下四十度。有朝一日,科學進步到能治好這種絶症時,再解凍、治療、復生!

那個醫學中心已經存了上百具「冷凍身體」,據說被冷凍的人,不必舉行喪禮,也沒有親友哀泣,因為「他」沒有死,他可能比活着的人在未來活得更長。

報上刊載,一位患有絶症的老人,召集親友,歡聚一堂。老人盛裝坐在輪椅上,臉上撲了腮紅,嘴上搽了唇膏,舉着香檳,與賓客互道珍重。

然後老人送每個朋友到電梯,握手、擁抱、吻別。

老人返回房間,沒有自殺,只是從此不再接見任何親友,直到最後一天。

「何必讓人看見自己最憔翠的樣子?別人的同情、可憐,無法給我任何幫助,反而增加我心裡的負提。」老人說,「留給大家最好的印象,別當我死了,只想是遠行!」有一位長輩,平時嘻嘻哈哈,十分樂天的樣子。驚聞他得了絶症,打電話去,仍然談笑風生,彷彿是別人得了病。

他一日一日衰弱,一天天縮小,起初還能勉強起身送客,後來躺在床上揮手,再過些時,只能手指動動。

他很少談自己的病,只說精神不好,常想好好睡一下,笑道:「上輩子困死的,這輩子要補回來!」直到斷氣前的那一刻,他都沒有提到死,只是很弱很弱地說:「我好想睡,睡醒了再聊……」他的親友都沒有哭,隔了好一陣子,彼此不解地問:「奇怪,他死我並沒有太傷心,覺得他沒死,只是睡了!」「奶奶說她老了,有一天會死掉!」3歲的小女兒,突然冒出這樣的話。

「什麼是死呢?」我問。

「奶奶說,死就是上天堂!」「什麼是天堂呢?」我又問。

「天,就是天上。」小丫頭指指天空,「堂,我不知道。」想了想,笑起來,「啊,對了!就是巧克力糖!」「奶奶死,你會不會哭呢?」「奶奶上天吃巧克力糖,好好!我為什麼要哭呢?」死,不盡然可悲,不盡然可怕。

最重要的,是我們怎麼去看它!

我常想起小女兒的這句話。

我希望我的天堂就是那樣! 四季歌文匯鐵凝一一個青年和一個姑娘在公園裡散步。正是春天的黃昏。

黃昏和春天使北方的公園變得滋潤了,腳下的黃土放散着苦澀的香氣。

姑娘留意着路邊的長椅,長椅上都是青年和姑娘。

小時候她常來公園,中學時也來過。那時她不注意椅子和椅子上的人,她愛看魚、花、樹、猴子、孔雀。今天她第一次想擁有一隻長椅,一隻安放在僻靜角落的空椅子。於是她明白:她開始戀愛了。

青年忽然丟下她跑起來,原來不遠處正有一隻剛空下來的椅子。他比另一對男女搶先一步占住它,衝她招手。她也跑起來,心中讚歎他的敏捷。

這只椅子位置很好:設在甬路旁邊微微隆起的斜坡上,可以俯視路人;椅子背後還有一株小垂柳,垂柳能遮蔽椅子上的他們。

他們坐下來。

青年掏出一袋杏脯遞給姑娘。姑娘微微紅了臉:「你怎麼知道我愛吃杏脯?」

「我什麼都知道。」

「我們才認識十天。」

「十天?是的。可『知道』和『十天』之間不一定有必然聯繫。」


  

「十天畢竟標志著時間呀。」

「時間又能說明什麼呢?和有些人,你就是相處半輩子也不明白彼此是怎麼回事,你們只能站在一個層次上對話;而和另一種人,只消互相看上一眼,就全明白了。比如認識你,我覺得比十天要久遠得多。我甚至覺得上帝所以創造了你,正是因為世上存在着我。儘管人海茫茫,我們彼此終會碰見……」「是的……是的……總算碰見了。

」姑娘低聲嘟囔着。

她似乎並沒有聽清他說了些什麼,也不明白自己正在怎麼說,只是受着一種感動。他那低沉的聲音像一股股暖流包容着她。她心中暖暖的,身上卻一陣陣發抖。

她咬緊牙關抗拒着顫抖,懼怕着又在等待着一個新的時刻。

長椅上沒有出現那個時刻,青年又說起了別的。

姑娘忽然有點想哭。

當天色終於遮蔽了他們彼此的視線,她才側過頭看了他一眼。他那俊美的側面使她一陣心跳。

「能看見我嗎?」他問。

「看得見。」

他握住她的手。她想起一個詩句:「她在五月就揮霍了她的夏季。」

她沒有握他。二青年和姑娘在公園裡散步。

正是夏天的黃昏。

四周靜靜的,近處短籬笆旁只有老花匠佝僂的身影在晃動。

他們在老地方坐下。沒有什麼特別,就像大多數認識許久的青年和姑娘幽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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