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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 167 / 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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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散文大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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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頁

朗讀:

她終於在一場不明不白的關係爭鬥中,被歸屬於敗落的一派,從高空中跌落下來。開始時,她憤怒、氣惱、委屈、沮喪,不僅僅為了所謂的仕途前程的挫折,更為了自己價值的失落,還為了四周射來的異樣的目光。一次路遇A同志,她像往常那樣,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卻被對方那似乎毫不相識的冷漠撞了回來。那個破碎了的笑容掛在她臉上足足一分鐘後又落到了她心裡,成了幾瓣酸澀苦辛的碎果。

別人也開始對她說這些「研究研究」、「討論討論」的話了。她思來想去,終於悟出了「人事」的真諦。她以往的價值,並不在於她自身的能力德行,而在於那塊「人事」的牌子,那間充滿政策氣味的辦公室和她在那個房間裡的那把椅子。一旦她離開了那塊掛着牌子的房間裡的椅子,她的價值在人們眼裡也就降格得像是清倉處理的廉價物品了。


  

明白了這些,想起老教授頭上的黑髮,她倒有了一種解脫感,感到一身的輕鬆。

她又開始到各位同事家串門了,並且由衷地放心地坦率地盡情地去讚美那些美好的事物。她開始放鬆地和人談自己的感受,隨心所欲地打扮自己。穿上牛仔褲,戴上耳環,蓄起長髮,淡淡地化了妝,自如地轉着乎拉圈,瀟瀟灑灑地走在大街上,自然真誠的微笑常伴着她。雖然她已不太年輕,回頭率卻在增加。

她感到從未有過的開心。

她用逝去的年華做代價,懂得了一些人事,懂得了自己真正的價值。她決心重新贏得人們的微笑,那定會是一種她完全讀得懂的微笑。 人是唯一會笑的動物《羊城晚報》秦牧

即使我們的歲月裡有晦冥風雨,我們仍然需要更多的笑聲。

笑聲除了表達歡樂外,有時也抒發憤怒、輕蔑、會心的理解、無聲的批判……西方有一句諺語說:「人是唯一會笑的動物。」

此語不虛。

好些動物都會流淚,但人類以外的所有動物都不會笑,甚至人類的近親猩猩,遠親猴子,有「海洋中的人類」之稱的海豚,都概莫能屬。

鸚鵡、八哥能夠模仿人類的笑聲,但是它們的笑徒有形式並無內容,它們僅僅是模仿而已。澳洲的「笑鳥」聲音酷似人的笑聲,但那僅僅是「像煞」而已,也不是真笑。

人既然天賦予笑這種機能,總得不時發揮一下才好。

這兒寫下幾則笑的小品,聊以鍛鍊自己的這種機能,以免面部肌肉綳得過緊,喪失天賦。

兩刀相割「兩刀相割」,鋼質差的刀立刻崩口。理論的交鋒也然,這種交鋒不一定在講壇上、會議中,有時也在日常生活裡面。

聽到北方有位作者說,他看到兩個三輪車工人吵架,一個說:“我是你爸爸。

「另一個說:“我是你爸爸,×你媽的。」語言貧乏,吵來吵去都是這句話,無非是要搶佔高地,爭做對方的父親。

忽然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一個旁觀者上前說:「兩位爺爺不要吵了,我是小孫子,這樣,你們不是都比做爸爸更高一輩麼?」周圍的人聽了哄堂大笑,兩個爭當對方父親的人也不期然停止爭吵了。

又一幕是我前些年在火車裡見到的:餐車客擠,一對中年夫婦在等待一對青年夫婦進餐完畢,好候補入座。中年男子勸告他的妻子:「不用急,快完了。」不料「快完了」一語,觸犯了青年男子,他作色道:「什麼『快完了』!」竟氣得飯也不扒啦。中年男子略一錯愕,省悟過來,立刻陪着笑臉說:「您不會完,您永遠不會完。

」也是引起周圍的人大笑,那青年男子也爭吵不下去了。

有時一點曠達,一點灑脫,竟也可以「化干戈為玉帛」。


  
相信一句極平常的話寓有神奇魔力的,和不相信那一套玩意的,唯心主義者和唯物主義者在這兒交了鋒,採用的是平凡不過的日常生活對話的形式。正像塗上玻璃粉的兩根風箏綫在天空互割,堅韌鋭利的一根把對方鋸斷,使它突然倒栽下來一樣。

謙讓平心而論,我並不愛嘮叨,我知道沉默的價值,簡潔的妙處。但形勢比人還強,事與願違,環境常常迫我做個嘮叨的人,例如:有個老掉了牙的故事,我就講了十多次。

那天就是這樣,我去一個文物部門參觀,主人,還有陪客張三、李四、鄭五、王六,禮貌甚周,雖說「禮多人不怪」,卻也令你規行矩步,如坐針毯。

在參觀的整個過程中,他們熱情招呼,簡直叫你不知如何是好。特別是在上樓梯的時候,穿門進室的時候,情況着實使人狼狽,大群的人一到這個關口,突然停步,好像碰上大風雪都凍結了。

「請,請。」張三說。李四說:「您先,您先。」鄭五伸出巨靈掌,把我一頂而上。

我正要表示一點禮數教養,退下一步,不想王六又以老鷹擒鷄的姿態,從旁一手把我提了上去。天熱人倦,周旋維艱,只好遵命。一次這樣,兩次這樣,三次又是這樣,因此,使我視門口為喂途,望樓梯而神懾。

上半場參觀完畢,他們要我發表感想,我說:「什麼都好,但是我想講個故事。」他們說:「請,請。」於是我就講了這麼一個故事:「從前,某地有個婦女懷了孕,那是個怪胎,十幾年都沒有生下,大腹便便,見者俱驚。醫生終於為她開了刀。

一剖腹,秘密揭穿了:原來那是雙胞胎,兄弟倆,極盡人間謙讓之能事。在『大門』口彼此施禮,這個說:『請,請。』那個說:『你先,你先。』相持多年,鬍子都長出來了。

還有個補充材料,說他們是穿燕尾禮服的,但也有說是穿長袍馬褂、戴瓜皮帽的。」講畢,我們大家都笑,不過,那不是開懷大笑,而是缺了點水分的乾笑,下半場的參觀,情形可就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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