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大概想顯示一下您的聰明吧?」
「您放心,在這裡,這完全是多餘的。」
「我的先生,您咕噠咕噠地嚷嚷什麼——啊?您該不是瘋了吧,您以為在您那寺裡?」【原文「寺」與「司」僅一個字母之差,用在此處以示輕蔑。】
「夠啦,諸位,夠啦!」茲韋爾科夫富有權威地叫道。
「這多麼愚蠢啊!」西蒙諾夫不滿地嘀咕道。
「的確很蠢,我們是友好地相聚在一起,目的是給好友送行,而您硬要算您一個。」特魯多柳博夫粗魯地對我一個人說道:「昨天您自己硬要加入我們一夥,那就請您不要掃興……」
「夠啦,夠啦,」茲韋爾科夫叫道,「別說啦,諸位,這不合適。最好還是聽我給諸位說說,前兒個我差點沒有結婚……」
接着就開始講這位先生前兒個差點沒有結婚的無恥讕言。然而他一句話也沒有提到結婚的事,倒是在這故事中不斷提到將軍呀,上校呀,甚至宮廷侍衛呀,等等,而茲韋爾科夫在他們中間差點沒有獨佔鰲頭。開始了一片讚許的笑聲:費爾菲奇金甚至高興得尖叫起來。
大家都撇下我不管,我沮喪而又尷尬地坐在一旁。
「主啊,我怎麼跟這些人攙和到一塊兒了呢!」我想。「我這是在他們面前自取其辱,成了多大的傻瓜呀!然而,我也太縱容這個費爾菲奇金了。這幫糊塗蛋還以為讓我跟他們在一起吃飯,是給了我面子,殊不知不是他們給我面子,而是我給了他們面子!『瘦了!衣服!』噢,這該死的褲子!茲韋爾科夫方纔就發現了膝蓋上的污漬……還獃在這兒幹嗎!馬上,立刻,從桌旁站起來,拿起禮帽,一句話不說,乾脆走人……出於輕蔑!而明天哪怕決鬥。這幫卑鄙小人。
要知道,我不是捨不得那七個盧布。他們大概以為……他媽的!我不是捨不得那七個盧布!立刻走人!……」
不用說,我還是留了下來。我因為心裡不痛快就一杯接一杯地喝拉斐特酒和赫列斯酒。由於不習慣,很快就醉了,心中的懊惱也隨着醉意不斷增長。我突然想用最粗野的方式把他們大家都侮辱一頓,然後揚長而去。
抓緊時間給他們露一手——讓他們說:雖然可笑,但很聰明……而且……一句話,讓他們見鬼去吧!
我用醉眼朦朧的眼睛放肆地掃了他們大家一眼。但是他們好像把我完全忘了。他們彼此吵吵閙閙,又叫又嚷,十分快樂。一直是茲韋爾科夫在說話。
我開始傾聽。茲韋爾科夫在說一個白白胖胖的太太,他把她弄得神魂顛倒,終於向他求愛
不用說,他像馬一樣胡唚,在這件事上幫了他大忙的是他的一位知心朋友,一位公爵少爺,驃騎兵科利亞,他家有三千名農奴。
「這位有三千名農奴的科利亞,怎麼總也不到這裡來給您送行呢。」我突然插進了談話。一時間,大家啞口無言。
「您這會兒可喝醉啦。」特魯多柳博夫輕蔑地斜過眼來看著我這邊,終於同意把我放在他眼裡了。茲韋爾科夫默默地打量着我,好像我是一隻瓢蟲。我低下了眼睛。
西蒙諾夫急忙給大家倒香檳。
特魯多柳博夫舉起酒杯,大家也緊隨其後,除了我。
「祝您健康和一路平安!」他向茲韋爾科夫叫道,「為了多年的友誼,諸位,也為了我們的未來,烏拉!」
大家都一干而淨,並走過去與茲韋爾科夫親嘴。我沒有動彈;滿滿一杯酒放在我面前,原封不動。
「您難道不想乾杯?」特魯多柳博夫向我怒目而視,終於失去了耐心,吼道。
「我想發表演說,單獨說幾句……那時再幹杯,特魯多柳博夫先生。」
「討厭的混蛋!」西蒙諾夫嘀咕道。
我在椅子上挺直了身子,神情激動地拿起了酒杯,彷彿準備做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似的,但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要說什麼。
「Silence!」【法語:肅靜!】費爾菲奇金叫道。「怪不得呢,該耍小聰明啦!」
茲韋爾科夫心裡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在十分嚴肅地等待。
「茲韋爾科夫中尉先生,」我開口道,「要知道,我最討厭說空話,說空話的人和裝腔作勢……這是第一點,這之後還有第二點。」
大家劇烈地騷動起來。
「
第二點:我最討厭拈花惹草和那些愛拈花惹草的人。【典于果戈理《死魂靈》第一部第四章 諾茲德廖夫的話。】尤其是那些愛拈花惹草的人!」
「第三點:我愛真理、真誠和正直,」我几乎機械地繼續說道,因為我自己已經害怕得渾身冰涼,不明白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我愛思想,茲韋爾科夫先生,我愛真正的友誼,而不愛……唔……我愛……不過,這又幹嗎呢?我要為您的健康乾杯,茲韋爾科夫先生。去勾引那些切爾克斯女人吧,射殺那些祖國的敵人,還有……還有……為您的健康乾杯,茲韋爾科夫先生!」
茲韋爾科夫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我一鞠躬,說道:
「不勝感激之至。」
他非常生氣,甚至臉都氣白了。
「他媽的。」特魯多柳博夫一拳砸在桌上,大吼一聲。
「不,您哪,說這話該給這混蛋一記耳光!」費爾菲奇金叫道。
「該把他轟出去!」西蒙諾夫狺狺然叫道。
「別說啦,諸位,也不要有任何動作!」茲韋爾科夫莊嚴地叫道,制止了普遍的激憤。「我感謝諸位,但是,我會向他證明我是多麼重視他說的這番話的。」
「費爾菲奇金先生,明天您必須對您剛纔說的話給予我滿意的答覆!」我傲慢地向費爾菲奇金大聲道。
「您說決鬥?行啊。」他回答道,但是我要求決斗的樣子大概太可笑了,跟我的外貌太不相稱,大家
而在大家之後則是費爾菲奇金見狀都笑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