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出了大廈。徑直往 K百貨商店走去。這家商店在日本橋邊上,從公司走過去,只要三、四分鐘的時間,每逢星期五休息。今天是星期一,百貨商店不算太擠。朝倉沒乘自動扶梯或電梯,從樓梯走上在8層樓上的房頂商場。他又摘下了公司的徽章。在八樓上房頂的那段樓梯平臺上,有幾個出售園藝工具、狗的鎖圈和飼料等物的拒臺。
在房頂上有個混凝土建築的陽篷,是出售熱帶魚和小鳥的地方,朝倉轉了轉,玻璃缸里遊動著一種名叫「內奧·代特拉」的熱帶觀賞魚,色彩斑翻。煞是好看。鳥籠里關的是一種名叫「勞拉·加拿利阿」的德國產小鳥,啼聲碗轉,十分動聽。朝倉在這裡把助聽器連上錄音器一起放進了西裝右邊的口袋,將助聽器耳機塞進耳朵,打開助聽器開關,轉動著音量調節旋紐,被放大的聲音頓時震得鼓膜發痛,連開過百貨商店門前的車輪摩擦聲也聽得一清二楚。朝倉暫時關掉助聽器開關,做出在用耳塞收聽半導體收音機的樣子,走出了出售魚鳥的陽篷。
房頂上冷風捲著,沿著陽篷的墻壁,排著二十來只關著松鼠的籠子。
每隻籠子都養著五六隻黑白相間的小松鼠,小傢伙們瞪著調皮的圓眼隋,在鐵絲做的車輪上玩耍,有幾隻還用前爪捧起橡栗,像變戲法似地啃去橡栗的外殼。不少松鼠都無憂無慮地躺在麥秸編的草窩裡。
幾個牽著孩子的中年婦女,在松鼠籠前嘖噴讚歎松鼠可愛,遲遲不肯離去。詞養員大概是個勤工儉學的學生。正坐在一邊看著英語課本。朝倉仔細看了看,沒有發現前袋插著摺疊尺的男子。
與賣松鼠的地方隔著一條通道,是蓋著塑料薄膜的溫室,用暖氣培育熱帶值物。溫室有一人多高薄膜表面滿是塵土,內面布著一層水氣,模模糊糊可以看見溫室裡的東西,而從松鼠籠這邊卻無法看清溫室後面。溫室周圍密密麻麻地擺著盆栽的小樹,那些培育得盤根錯節的松樹,侮株要價1000日元。
溫室對面有個高臺,圍著金屬欄網,是玩狗的地方,前面擺著幾排長椅,玩狗場的入口處是供小孩玩的木馬和滑梯,欄網的一邊是一排裝著玻璃的小狗餵養箱。房頂的盡頭,有個飲食服務亭,出售熱狗、牛奶、果汁等地高風寒,長椅上只有四五個人坐著。朝倉看見玩狗場中有七八條狗哀叫著亂蹦亂跳。
朝倉走到服務亭,要了三個熱狗和兩瓶牛奶。他看了看錶,是12點15分。只用了30秒鐘光景。熱狗就做好了。朝倉端著放在紙盤上的中飯剛想去長椅上坐坐,這時在前面一排長椅上站起了個豎著防雨風衣領子的高個子男人,他拉開風衣拉鍊,從褲子口袋中取出一把黃色的摺疊尺,放進西裝的前袋。
當那人轉過身時,朝倉看清了他的面容,約莫二十六七歲光景。看上去比自己年輕,而且容貌之俊美簡直讓人驚訝,身材纖細,充滿了青春的活力。而朝倉結實的身軀卻只能給人以力的感覺那個人掀開風衣前襟,讓插在前袋中的尺子醒目些,然後往溫室的前方走去。
朝倉打開助聽器開關,坐到離溫室最近的長倚上,各種各樣的聲音十分清晰地傳進耳朵。在他急急忙忙吞嚥熱狗和牛奶時,耳塞里傳來了從陽篷方向走近松鼠籠的非常熟悉的腳步聲,正是金子。腳步聲在出傳松鼠的地方停住了。
「就是你想見我?究竟有什麼事?」
夾在各種雜音中朝倉聽到了金子虛張聲勢地先發制人的聲音,朝倉把手伸進口袋按下了錄放器的錄音鍵。
「有件東西您大概願意買下。」那個年青人平靜地說,他的聲音很脆。
「有東西要我買下。」金子嚷道。
「請安靜點,站著說話是不是累了點,去長倚上坐坐好吧?偶爾能悠閑的地看小狗,也是件好事啊。」那青年男子輕輕地笑了幾聲。
「我很忙。」金子一字一頓地說。
「我明白啦,既然如此,那就儘量說得簡短些,不過究竟是長是短,全看先生的態度羅。」
「你叫什麼名字?是恭子的面首嗎?」金子粗著嗓子說。
「我失禮了。您就叫我久保吧。」年輕人嘀咕著往擺在圍有欄網的跑狗場前面的長椅走去。
正在用助聽器偷聽這兩個人談話的朝倉,沿著溫皇的塑料薄膜把身體移到不會讓他們看見的位置。
金子努著嘴,聳了聳肩,跟在那個自稱是「久保」的青年男子後面。金子瞪著比他高出半個頭的穿著防雨風衣的久保的背脊,眼中露出了簡直想殺了他的憎惡之情。
他們在最前排的長椅上生下。
「快點把貨色拿出來,你想賣什麼東西?」金子帶刺地說。
「讓我們先從您易於接受的東西看起吧,我在玩『120』照相機的時候,沒想到拍了張十分清楚的照片。」久保唸叨著,從風雨衣裡面的西裝內袋中取出一隻大信封。
「我看……」金子一把搶過了信封。
「弄破了也沒關係,我留有底片。」久保滿不在乎地說著。
「畜生!」金子從信封中抽出幾張照片他一見到照片,臉頓時讓恥辱漲得一直紅到了耳根。這幾張照片拍的全是金子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時的情形,那個女人是受僱於西銀座「露娜」酒吧的女掌櫃恭子,金子花了半年時間才搭上她,最近一個多月來。幾乎每隔3天就要在一起鬼混。照片上的兩個人都一絲不掛,而且做出種種不堪入目的醜態。
「原來恭子和閣下是串通好的啊,按理說她在那個時候是難以亮燈的。」金于的嘴唇打著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