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倉開到路盡頭,往左拐上市營電車路。路左邊是一道長長的美軍海沂公園的金屬欄網,右邊是保齡球場、西餐廳、現金兌換所、小賣部等等組成的美軍基地日用品配給所的建築羣。裡面雖有個停車場,可出租車不許進入,所以市營電車路上聚集著一批接客的出租汽車。
海沂捧球場就在那些小賣店的前面,朝倉過了球場和海軍附屬學校后。把車開進了高級軍官宿舍的入口。在一般情況下,入口的崗亭里是沒有衛兵值班的。進了入口,主道分成左右兩條,朝倉選了右側那條,把變速器調到三檔,加大油門往山坡上開去。坡度極陡,時常得掛上二檔才開得上去。
山坡上散落著一幢幢高級軍官宿舍,如果直衝山頂,就到了自來水塔。朝倉在半路上彎進了一條狹小的岔遁,往松樹林中衝去,當到了主道上來往汽車的車燈照不著的地方,他熄了火,打開行李箱,取出手提包和在立川偷來的基地汽車牌照。
當他換好牌照時,已是八點鐘了。
朝倉慢吞吞地解了小便,把工具和白色的頭盔放進行李箱,摸黑推著摩托車朝磯川講定的遊樂場走去。現在離約好的時間還有四個小時。但周圍也許已埋伏著磯川的部下或三浦組的人。他瞅準一輛開過的汽車關掉前燈的時候,迅速穿了過去。
他將摩托車藏進離遊樂場約三百米處的灌木叢中。幾乎四肢著地登上游樂場背面的陡坡,坡頂有塊長滿雜木的平地是個理想的隱蔽處。
他觀察了一下週圈的岔道,沒有發現掛日本牌照的汽車,上了陡坡,他儘量注意不讓身體碰斷樹枝而發出聲音,鉆進樹林,慢慢地往山坡斷崖那面靠過去。
林子里沒有人,他選中了一個背依山毛棒樹粗大的主幹、面前擋著一排長枝葉的灌木的洼地。坐了下來,透過灌木枝幹的空隙,可以俯視到崖下的遊樂場和位置更低的棒球場。
朝倉就坐在那裡靜靜地等著。
過了十點,市營電車路上過往車輛減少了,住宅里的燈光也相繼熄滅了。只有日用品配給站範圍里的幾所房子和電視中轉站還亮著幾盞燈。山下山上一片黑暗。到了十一點光景,連偶爾通過市營電車路的出租汽車馬達運轉聲,也可以聽見了。
這時傳來了從山坡的主道方向往朝倉藏身的雜樹木走過來的腳步聲,是四五個男人的腳步聲。
朝倉悄悄地解開鹿皮大衣的鈕釦,脫去右手的手套放進口袋,然後握住了插在皮帶上的三十八口徑柯爾特自動手槍的槍柄,那幾個人已走進了雜樹林笨手笨腳地把樹枝碰得辟啪直響。他們在離朝倉三十來米開外的地方停住了,幾個人聚在一起。朝倉聽見他們在低聲嘀咕著什麼。還夾著幾吉咳嗽,他的右手放開了槍柄。如果是刑警。打埋伏的技術要比這些人好得多。
與此同時他發現從遊樂場右邊的低球場方向,開上了四輛沒亮燈的汽車,它們吃力地開進了遊樂場的草坪。
四輛汽車都停在了靠近球場一側的樹籬笆邊上,牌照蒙著黑布,朝倉認得其中兩輛就是三浦組停在「根雪」餐館圍墻邊上的汽車。
這時朝倉聽到躲在他右側雜樹林中的幾個人發出了一陣驚愕聲,他們大概是發現了什麼意外之事,那就證明他們是磯川的部下。
四輛車中,有兩輛打開了車門,下來了七八個男子。
朝倉的眼力很好,他一眼就認出那個手拎提包的傢伙,正是前次潛入餐館時見到過的三浦組大頭目澤村。其餘幾個在黑暗中難以辨清長相。他們沿著神社邊上的石階走下棒球場。
躲在樹叢中的磯川手下的人顯得十分緊張,低低地喘著氣,三浦組留在汽車裡的人,由於車內沒開燈,無法看清他們的動靜。澤村那班人好像有的隱進了棒球場右邊的垃圾焚燒場的陰影之中,有的大概已下到觀眾看臺的底排了。
整零點時,從主道那邊悠悠然地走來了挾著小皮包的秘書植木和在左右兩個保鏢護衛下的磯川。
磯川他們見到遊樂場草地上停著四輛黑乎乎的汽車,顯得有些躊躇,不安地抬頭掃視著崖壁土的雜樹林。
樹林中響起兩聲模仿長尾鳥的鳴叫盧。朝倉見到磯川等人停住了腳步,站立的地方正是籃球場,於是他左手拎起提包,右手握住何爾特槍柄,從崖坡上滑了下去。
兩旁擁著保鏢的磯川和植木,一見到似乎是從天而降的朝倉嚇得呆住不動了。兩個保鏢慌忙把手伸到腋下,從槍套中拔出了手槍,貼著大衣下襬對準了朝倉。那四輛停在遊樂場草坪邊沿樹籬笆前的三浦組的汽車,對此沒有作出什麼反應。
朝倉留心著面前的磯川以及隱蔽在身旁崖坡頂上的磯川的部下。同時也注意著身後的那班三浦組的人,走進了籃球場。他在高速行車時有過這種體驗:既要能蒙過警察交通巡邏摩托車,又要提防發生交通事故,球場與三浦組的汽車相距一百五十米以上,所以雙方都無法搞清對方的身份。
磯川身邊的保鏢的注意力,與其說是在朝倉身上,倒不如說他們更關心那幾輛汽車,朝倉發現那幾輛車中,隱隱約約有鍍鎳的槍簡在晃動。
朝倉帶著風鏡,與磯川面對面地站著。
「爲了讓你們能遵守諾言。我照事先所說的那樣,帶來了一些弟兄。先生,怎麼啦,是不是什麼計劃落空了?」朝倉低聲通問道,往身後的汽車點了點頭。在黑暗中磯川他們自然弄不清汽車中藏的原來是三浦組的人,當然,三浦組的唉羅也難以辨清朝倉和磯川等人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