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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崎想起了幾年前看到的日本狼牙的事。那也是在南阿爾卑斯山麓,靠近大鹿村的一個村莊。一位山裡農民從山上撿到一隻狼的頭骨帶回了家,供在陳舊的屋子裡避邪除魔。那些狼牙有狗牙的一倍長,而島崎以前看到的大概只有狗牙那麼長。動物學會也承認狼牙和狗牙的長度幾乎相同,由此推定日本狼和大陸狼相比,屬於別種的小型狼。然而島崎的確看到了與一般狼不同的牙,那就有可能學會從前調查的幾隻頭骨是狼的幼仔。或者說,島崎看到的是特殊發育的狼的牙。這就很難得出結論,因為能提供檢查的頭骨太少了。所以,更加給它蒙上了一層傳說中的幻覺動物的神秘感。
現在,島崎作為動物學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幸看到了從傳說中突破了時空的阻隔出現的狼群,以事實推翻了動物學會的定論。它們毫無疑問屬於大型獸。雖說黑暗中的島崎沒能仔細看清,但從它們那躍動的體型、青幽的目光感覺到了。它們包圍著鹿澤莊,企圖一舉吞噬陷困的二十個男女,也不可能是小型獸所能做到的。
這是一群魔牙畢露的動物——島崎這麼想。這些動物不是武田安造手中的腰刀能夠制服的。同樣,在鹿澤莊等待最後時刻到來的男女手中所持的武器也毫無用處。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意外的事突然發生了。
四周驟然寂靜下來。死一般的寂靜。
人們一下子還沒能理解這究竟意味著什麼。因為它來得太突然了。在昏暗的夜空中飛旋、咆哮的暴風雨嘎然而止,簡直像是轉眼變了個世界。人們剛明白是暴風雨停息的時侯,甚至想這是不是老天爺又使出的什麼邪惡奸計,或者是狼群企圖衝擊呢。
「暴風雨停啦!」阿鐵揚起呆呆的臉看著大夥。
阿鐵的一聲狂呼,使同樣呆愣的所有人,緩緩地復甦了生機。
島崎站起來,踱到窗戶邊上,剛才還像瀑布似地從玻璃窗上衝流下來的雨水,已成了淋淋細流,黑漆漆的窗外雨滴完全停止了。院子里積滿了水,對面的原始森林也平靜下來。直到剛才,狂風還吹得樹林像瘋女的頭髮蓬亂無章,現在甚至連樹葉的晃動都感覺不到了。
「太不可思議了……」島崎反而覺得正在做惡夢,從狂瀾到閑寂的轉換,會有這麼快的嗎?
「是不是颱風中心……」松本重治站到了他的身邊。
「難道……颱風中心正在和歌山市。」
「或是別的什麼原因……」松本只能胡亂猜測。
「月亮,月亮出來了!」是井上五郎狂喜的歡呼。
島崎也發現了,月亮就掛在原始森林的上空,像是塗了一層淡黃的顏色。月亮輪廓分明,周圍沒有一絲雲彩,仔細看去還能發現無數星星,在夜空中璀璨奪目。人們似乎感到月亮上灑瀉下來無數金黃色的水珠。
月光灑在原始森林上,輝映著樹葉上的雨水泛起白光,一片莊嚴、聖潔的感情在人們心中油然升起。
「我們得救了,快看!」阿鐵緊緊摟著中江真澄狂歡著。
中江真澄被阿鐵摟著激動地哭了起來。緊張感消失後,她感到身體軟弱無力,自己就要滑坐到地板上去了。
女人的抽泣聲在大廳的四處響起。依餵在中原順懷裡的井上薰哭了;女大學生們也哭了。乾博子撫著波蒂的脊背,臉上浸滿了淚水,她想到了武田安造老人。他要再等一會兒,也就不會死了。
波蒂沒有停止低聲的呻吟。
涸沼涼介坐在椅子上看著窗外。
「要逮捕他嗎?」大伴毅小聲問涸沼。他看到他掏出手槍握在手中。
「再等會兒看看。」涸沼吃不準現在要不要給中原順戴上手銬。
暫時間恢復了活躍的氣氛。只要風雨一停,鹿澤莊就不會倒;房子不倒,狼就衝不進來,過不了多久……
人們還不敢往太好的方面去想。鹿澤莊畢竟已是風中殘燭,死神的影子依然籠罩著被圍困的二十個男女。儘管如此,能從高度的緊迫感中得到解脫,人們的臉上不由漾著微笑;幾位女性甚至高興得抽泣起來。
但是,陰影不久又浮到人們的臉上。
暴風雨只是短暫的停息。颱風中心正從和歌山市以每小時十五公里的速度朝東北偏東方向移動,今天下午到名古屋市,午夜將襲擊赤石山脈。這是一股特大臺風。
現在的狀況就如一隻氣袋,靜寂只是短時間的。山區氣象本來就極為複雜。暴風雨突然停止也許就是這個緣故。
只要暴風雨再次襲來……
鹿澤莊已經不堪一擊。這異樣的靜寂會不會是大自然宣告他們滅亡之前有意開的玩笑呢?人們又沉默了。
波蒂又哼哼地呻吟起來。有人走近鄰室支起耳朵聽著動靜,沒有任何聲響,那該死的狼群還在不在隔壁呢?
2
松本重治又先開口了:「我看這時正好派人下山。」
「不要胡說!」乾博子氣得抖動著身體叫著,「武田老人是你殺死的!你,你自己什麼都不幹,卻硬把武田派出去送了命。就是這樣,你鼓動口舌做出非派人下山不可的圈套讓別人去鉆。武田老人去了,他是男子漢。可是,只要再等一個小時,暴風雨就停了。就是你,硬把他趕到暴風雨中去了。這次你又想殺誰呢?」乾博子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給我住口!」松本惡狠狠地盯著乾博子。
「我就要說。如果需要派人,你自己去呀,怎麼樣?」
「你不要信口胡說!」松本也氣得臉色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