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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進退兩難之際,忽見遙遙燈火,有婦女之音,照望而來,將近,急忙將身一躲,閃在假山洞內,只聽得一個婢女叫道:「小姐,這就是後園,兩邊都是花樹,沒有人影,哪裡有什麼皇帝到此,要我們接駕?昨夜菩薩報的夢是假的,倒不如早些回去,稟知夫人,關門睡吧,免得她老人家還穿起朝服在廳等候。」又聽得一個嬌聲罵道:「多嘴的賤婢,誰要你管我的事?還不快去周圍照照明白來回話,我在此聽信。」侍婢連說:「我再也不敢多嘴了。」急忙拿了燈籠到各處照去了。
天子聽她主僕言語,樂得心花大放,急從假山石洞中走出,說:「孤家在此,毋庸去照,愛卿何以曉得?」小姐此時,急用衣袖遮面,偷眼細看,卻與昨夜夢中菩薩所說,聖容服式,絲毫不錯,此時小姐心中敬信之至,即口稱:「臣女接駕來遲,罪該萬死。」天子說道:「愛卿平身,何罪之有。」小婢在地叩頭,就叫起來引路。三人慢步走出前廳,小姐稟知母親。杜氏夫人大喜道:「果然菩薩顯靈,前來指點聖駕到此。」忙請天子上坐,母女二人一同朝拜。天子口稱:「兔禮,一旁坐下。」
此時燈火輝煌,僕婦家人,兩旁侍立,鴉雀無聲。也有在窗框之外、門縫之內偷眼細看者。天子便問夫人道:「因何得知孤家到此?」夫人奏道:「臣妾杜氏,乃禮部尚書陳金榜之妻,與女兒王鳳。昨夜母女二人,蒙觀音大士指點,得知今夜初更有當今聖駕到此,當速迎接,今實來遲,罪該萬死,望我皇恕罪。」天子大喜道:「難得菩薩指引,夫人母女平身,坐下細談。」杜氏問道:「不知我皇因何到此?」天子答道:「朕因私游江南,與乾兒週日清到隔壁英武院游賭攤。葉洪基恃勢不肯賠錢,反被他圍困,雖然打死幾個,因為人多,戰到近黑時分,險些遭他毒手,幸遇教頭唐奐,也蒙城隍土地點化他來,接引跳墻。」把這事情細說一番。侍婢奉上香茶,備辦酒席,十分齊整。飲酒之際,天子吩咐陳府中人,不許傳揚出去,違者治罪。恐葉洪基前來陷害及各官知道難以私行遊玩了。杜氏道:「臣妾府諒葉洪基不敢前來查問。」即差一妥當家人到日清家內知會此事。這日日清逃了出來,在外打聽,並無訊息,心中十分著急,連忙回家告知母親,正要設法,忽見這個訊息,才放下愁腸,在家靜候不提。
再說洪基見唐教頭詐敗,引那人入後花園內,意必將他結果。方來回報,故此將門戶關鎖,靜候唐矣回話。不料等到三更時分,還不見來,心中著疑,莫非兩個都逃了不成?此是城隍土地,特意將他瞞混,好待聖駕平安,所以葉洪基一時毫無主意,等到夜深,方才命人提著燈火進院搜查,一面著人將死屍收拾潔凈。他自己怕唐奐放走,也跟眾人一路細查。又大鬧了一夜,周圍搜遍,哪裡有蹤影,是時方知被唐奐放走,自己也逃出國外去了。洪基大怒,即差人到各文武衙門知會說:「葉府教頭唐矣,盜去欽賜物件,昨夜走脫,所有各城門,一同派人嚴密追查。」各官無有不遵,弄得江南城內商民出外好生不便。那些葉府家人,狐假虎威,藉端敲詐,小民叫苦連天,關門罷市。陳府家人將此情由報知主母,杜氏夫人大怒,即差人與本府說知:「若再如此,是官退民變,定即稟知相公,奏聞聖上,勿謂言之不先也。」知府著忙,也怕弄出事來,只得知會洪基,將各城門照舊放行,商民仍然開市,這些不提。
再說天子在陳府書房中暫住,頗覺安靜,翻看古今書籍,有時遊玩花園。光陰易過,已住五天,天子欲往河南諸仙鎮遊玩,隨辭了陳府夫人小姐,到日清家內,取了行李,同日清出門,望諸仙鎮而來,久聞該處是四大鎮之一,所以到此一遊,行七日方到。果然好個市鎮,各項生意興旺,因此居天下之中,四方貿易,必從此處經過,本地土產雖然不及南京富庶,但出處不如聚處,所以百貨充盈,酒樓茶肆娼寮,更造得輝煌奪目。
天子與日清在歇店住下,直至把所帶零碎銀兩用完,方悟預先匯下河南銀票,失漏在日清家內。他是用慣的人,無錢焉能得過,只得將身上護體五寶綢汗衫,暫為質典,以作日用,即命日清去當。走了數典,並不識貨,到大街成安當內,有一張計德,乃是一識貨的,認得這五粒衫鈕,乃是連城寶珠,即刻寫了一百兩票子,交於日清去了。
鋪中各夥計不知是寶,就向東家說:「今日老張不知什麼緣故,一件舊汗衫,一口價就當一百兩銀子,好生奇怪。」東家一聽,取汗衫一看,果然是件舊綢衣服,就向計德道:「因甚將我血本這樣做法?就當一件新的,也不過二兩餘銀,你今當了一百兩,豈不要我折本么?」計德笑道:「莫說一百兩,就是一千兩,此人必定來贖,決不虧本。」東家道:「莫非真是顛了不成?」張計德笑道:「東家若要知此汗衫好處,只要請齊本行各友,同上會館,當衆人前,把這汗衫試出值錢好處,只怕同行各友俱無眼力,此時要求東翁,每年加我束囗。如果試來並無好處,愿在俸內扣除照賠,不知東家翁愿否?」
東家大悅,說道:「有理!」固可叨教同業,心中也舒服。就即吩咐家人,去請各店執事商議,明日同行齊集會館。家人去不多時,各執事俱已請到。就將此事詳細說明,各人也覺奇怪,問計德怎麼試法?計德道:「只須預備大缸十個,滿注清水,再鐵鍋十口,炭一石,利刀十把,臨時取用。」各執事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