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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夢駢言 - 18 / 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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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夢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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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頁

朗讀:

  眾人方曉得鸚哥的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都是這呆子的變化。
當下眾朋友對孫寅說:「老兄復生,小弟等不勝之喜。如今只宜靜養,不可再添心事,弟輩去了,明日再來奉候。」
眾人散后,孫福正要把備來送終的物件,收拾收拾起,孫寅卻在床上叫道:「你不要幹那些閑事,且與我去看張婆,城裡可曾回來?叫他快來見我。」


  
孫福答應出門,心中想道:相公雖已還魂,卻如何不清楚,叫我尋張婆便了,什麼城裡可曾回來。又想道:是了,必然做鸚哥,飛開去見了的。心裡這般想,早已到了張家。
張婆果然才從城裡回來。孫福便道:「婆婆,我家相公叫你去。」張婆見說,駭然道:「你相公已死,難道還魂了?」孫福道:「正是。」張婆道:「這又奇了。」
跟了孫福就來。來到孫寅床前道:「恭喜相公,又得重生。」孫寅道:「媽媽,我請你來,不為別的,要你替我再到劉家說親。」
張婆道:「告稟相公,他家小姐雖有憐念之意,奈這老夫妻兩個,是執性的,恐怕終於不肯。」
孫寅道:「不妨。」便把附魂鸚哥的事,細述了一遍。張婆哈哈地笑道:「方纔老身在他家,見那鸚哥,不道就是相公。既有這一番情節時,老身自再走遭。」
當下別了孫寅,再往劉家。一徑到珠姐房中。
卻說珠姐見鸚哥銜他繡鞋飛去,心中正想:鸚哥去了,孫郎可能再活?
忽見張婆入來,只道他還是先前來了未去。欲要托他去探個訊息來回覆,卻又害羞。
張婆先說道:「小姐,今日早上那隻鸚哥,原來是孫秀才附魂來的。小姐怎不對老身說。方才老身歸家,恰好鸚哥也飛回去,孫秀才便又活了轉來。他說和小姐面定親事,有繡鞋做信物,可是真么?」
珠姐聞說,臉漲通紅道:「媽媽如今也瞞不得你。我實感他多情,因此與他相約,不道它就銜了我繡鞋去了。媽媽此來,卻為如何?」
張婆道:「他又央我來說親。我想員外、安人是執性的,倘仍不允,卻怎麼處?因此先來和小姐商量,據老身愚見,若員外、安人肯時,不必說了;萬一不肯,老身想那割指、離魂、化鸚哥等事,都是孫秀才的多情,並非小姐勾引;就是和那附魂的鸚哥立誓,事到其間,真個鐵石人也耐不住的。不知索性直道其詳,或者成功,也未可知。」
珠姐顛頭不語。張婆便走向安人房中去。
那劉員外也正在房中,問道:「你怎麼還未去?」張婆笑道:「我去了,又來的。」便把孫寅又來求親的話開說。
劉翁忙搖手道:「他這般貧苦,我家小姐如何去過活,斷然難的。」安人也道:「叫他不要只管妄想了。」
張婆道:「員外、安人,有所不知。據老身看起來,倒成了姻眷也罷。」
當下把珠姐偶然戲言,他認真割指頭,幾次暈去,後來虎丘相遇,竟離了魂,並近日附魂鸚哥,銜那繡鞋的事,細述一遍道:「這人的多情,真個世上少的。雖只窮些,不見得便窮一世哩。」
員外對安人道:「原來有這話多般,怎麼我和你一些也不知。他既兩番魂遊我家,不與聯姻,確是傳聞不雅。但我擇婿多年,今招個窮秀才,也要被人笑話。卻怎麼好?」躊躇了一回道:「罷了,張媽你去回覆孫家,道我已允。但要對他說:『他家雖窮,一應禮文也須蓋蓋我家臉面便好。』」
張婆聽了,快活道:「這個孫秀才自然懂得的。」便別了劉老夫婦出城回報孫寅。
孫寅大喜,那病登時好了一半,不上幾天,就走了起來。先打點要行聘,算來必得好些銀兩,毫無生髮。
幸喜他平日這班朋友,雖是個個愚弄他,卻都憐他志誠,肯來照顧。當下魏用情走出來道:「這頭親事,以貧仰富,不免多費。志唐兄卻那裡有錢。據我意思,我們眾朋友,該各量自家手底,幫他些方好。」眾人齊應道:「當得。」
魏用情笑道:「只有我是攛掇他去圖這頭親的,不但不必幫他費用,他還該謝我哩。」
錢琢成道:「據我意思,都是你害他,指頭盡割去了,還該你獨一個幫的。」
眾人聽了,一齊大笑起來。


  
閑話休煩。行聘過後,就擇吉畢姻。劉翁意思,因孫家貧窘,怕女兒住不慣,欲贅孫寅到自己家裡。
珠姐卻對母親道:「大凡女婿在岳家,久住不得,況孫家貧苦,越要被人輕賤。兒不願孫郎來入贅,就是草衣藿食,也是娶去的好。」
安人把女兒的話,對劉翁說了,劉翁便息了念頭。
孫寅央人擇吉期在十月中。到得臨時,自來劉宅親迎。合巹之夕,說不盡那萬種歡娛,千般恩愛。
這班朋友,輪流作東,備些酒餚,來與孫寅暖房。孫寅又開筵相答,一連歡呼暢飲了幾日。
一日,孫寅吃得酣然,送了客人出門,回到房中,口渴了討茶吃。
珠姐便斟下一杯,遞與他。孫寅雙手來接。珠姐見了那割去指頭的疤,想起舊事,忍笑不住把香茗都潑出了半盞。
孫寅問道:「姐姐緣何這般好笑?」
珠姐笑道:「可惜當日,不叫你把這十個指頭都割下了,還好看哩。」說罷又笑。
孫寅不覺也笑起來道:「虧你狠心說得出。我為這指頭,痛得幾乎死去,你家還不允親事,今日倒又這般取笑。」
珠姐道:「你怎麼還道我狠心,我若狠心,你今日還是隻鸚哥,不得復人身哩。」說罷,兩人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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