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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巡撫,那時正由藩司安壽代理。一聽賊兵要來攻城,頓時嚇得手足無措。除了把那軍事大權全託曾國藩一人外,又將甚麼城防營,正字營,撫標提標等等,派去守城。城中百姓,因為相信曾國藩這人,極愛人民,又有軍事學識,竟有拖兒攜女,拉老扯幼的人們,去到銅官上下避難的。塔齊布恐怕阻礙他的軍事,要想下令禁止。反是曾國藩阻止道:「我們在此禦敵,原是為的百姓。百姓既來求著保護,似乎不可拒絕。」
塔齊布沒法,只好不問。
沒有幾天,羅馮洪林等人,果率大隊到來。雙方廝殺了幾天,互有勝負。誰知李秀成因為真的只是注意曾國藩一軍,便又派了蘇招生,陸順治二人,各率炮船罟艇二三千艘,直將長沙一帶,團團圍住。曾國藩因見敵軍大隊水軍又到,趕忙親自上船辦公,以便指揮水師。
塔齊布此時要算先鋒,他就不顧命的廝殺。有一晚上,塔齊布一軍,對敵天國方面十二萬人。殺到天亮,塔齊布簡直成了一個血人。單是一夜工夫,換上七次戰馬。他的勇力,他的忠心,自然可想而知的了。這樣的一連又戰了幾天。曾國藩要復前番彭澤湖之恥,總是不分晝夜的親自督率將士廝殺。
到了三月三十邊,忽然連日大雨,雙方作戰,都覺費事。曾國藩便將劉連捷召至道:「軍營之中,犯遇大霧大雨的時候,要防敵軍劫營。從前亡弟溫甫,三河失利,就是為的大霧。現在連天大雨,我們這邊應該千萬注意。劉連捷奉令去後,急派探子去探敵方的舉動。
據探回報,說是敵方的兵士,均在收拾東西,似有退去之勢。劉連捷急去稟報。曾國藩微笑道:「此乃誘敵之計也,我軍切莫上當。我已飛調吉字軍去了,且俟九舍弟的大兵到來,我們就可以用那前後夾攻之策,不難一鼓殲敵。此時切宜小心。」
劉連捷聽說,唯唯而退。
數日之內,敵方果沒甚麼動靜。那個滂沱的大雨,仍是一停不停。河水陡漲數尺。劉連捷便來向曾國藩獻策,說是打算晚上去劫敵營,殺他一個不備。
曾國藩一嚇道:「不能不能。這班悍賊,豈有不防之理。
依我之見,只有靜守此地,且俟援兵到來再談。」
劉連捷聽說,當場只好遵令。退下之後,即與他的部將等人,私下商議道:「方纔我向老帥獻計,今天晚上去劫敵營。老帥自受彭澤湖那場驚嚇,膽子越加小了。諸位若有膽子,我們今天晚上,準去劫營。若能打個大勝仗,大家都有面子。」
當下有一個名叫巫大勝的守備,介面答道:「劉軍門這個主意,標下第一個贊同。因為標下連天四出巡視,常常瞧見那個姓洪的女賊,只是挽著一個標緻後生,同進同出,真與娼妓無異。剛才據個探子報來,說是眼見敵方買了大酒大肉進營。今天晚上,若去劫營。一定可捉醉魚。」
劉連捷聽說,又問其餘的將士怎樣。大家見問,不敢反對,只得答道:「悉聽軍門指揮。」
劉連捷和巫大勝二人,一見大家並無異辭,很是高興,白天不動聲色,一到二更以後,劉連捷為首,巫大勝次之,其餘的將官又次之,各率本部人馬,冒著大雨,直向敵方的大營里撲去。
誰知未近營門,突然聽得一個信炮一響,只見敵營前後左右中的五路,頓時一齊殺出。劉巫二人,一見敵方有了準備,方始懊悔自己魯莽,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但又事已至此,不能即退,只得拚命敵住。不料又來一個壞信,說是敵方別派奇兵殺往曾國藩的坐船去了。劉連捷一聽此信,大叫一聲道:「我中敵人之計了。」劉連捷說了這句,急想回兵去救曾國藩的當口,早被敵人將他團團圍住。無論如何,不能衝出重圍。
此時劉連捷又一眼看見巫大勝已被一個極美貌的女賊,手起一刀,立即斬于馬下。一嚇之下,手上的兵器跟著一鬆。也被一個敵將,兜心窩的一槍,倒身馬下。便同那個巫大勝都往陰曹地府去了。劉巫二人,還是曾國藩手下的大將。既被敵兵斬殺,其餘的將士,哪裡還能抵禦。不多時候,也好說得全軍覆沒。
羅大綱一見他們營中的官兵,已沒問題。忙向洪宣嬌道:「我們此地已經得手,不知馮兆炳將軍那裡怎樣?」
洪宣嬌將她馬韁一緊道:「不必多問,快快去捉曾國藩去。」
羅大綱連聲稱是。急同洪宣嬌兩個,直奔曾國藩的坐船而來。
原來曾國藩白天禁止劉連捷前去劫營之後,還當劉連捷一定不敢違他將令的。及至晚飯吃畢,看了一會公事。那時已近三更天氣,正在寫他家書之際。陡據他的戈什哈來報,說是劉連捷、巫大勝二人,擅自作主,已率所部兵士,直往賊營劫營去了。曾國藩不待那個戈什哈說完,連說不好不好。一定誤事。
文案師爺章價人可巧在旁,慌忙介面道:「劉軍門、巫守備怎麼這般莽撞。現在此地空虛,我們須得快調人馬來此保護。」
曾國藩緊皺雙眉的答道:「倘若賊方知道此地空虛,他們若來劫我,那就坐以待斃的呢。」
豈知曾國藩的呢字,尚未離嘴。跟著一連聽得幾聲炮響,早見東西南北四方,都有賊人殺至。那個章價人師爺,正待保護著曾國藩上岸暫避的當口,忽見那個老家人曾貴,不知何處找了一柄馬刀在手,怒髮衝冠的奔來對著曾國藩說道:「大人勿嚇。家人已把這條老命不要的了。快快跟了家人上岸,避到荒僻點的地方再講。賊人敢來,家人準教他們來一個,死一個回去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