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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朝貴和宣嬌兩個,又在園中,藉著比武的名頭,在干非禮之事。事情一了,朝貴忽問宣嬌道:「你們哥哥,他在我的家中,傳教已有兩月,我在表面上,也同大家前去聽聽,其實呢,真的一句沒有聽入耳朵,此刻左右沒有事情,你可詳詳細細的講個大旨給我聽聽,我才不愧為一個教徒。」
宣嬌聽說,恨得用她纖指在那朝貴的額角上戳了一下道:「你這個人呀,真的枉和你在一起的。怎麼我們哥哥的這個教將來治國平天下的事情,全在此中,你怎麼可以一句不曾入耳的呢?」
朝貴在宣嬌用手戳他額角的當口,早已把頭往後一仰,賊禿嘻嘻的笑著說道:「你快給我講,不準動手動腳。」說著又和宣嬌咬上一句耳朵道:「你的手還是骯髒的,怎麼沒上沒下,戳到我的額上,豈不晦氣。」
宣嬌將臉一紅,不答這話。單說他哥哥的教旨道:「我哥哥的原名,叫做仁活,字秀全。後來信教之後,方才改的現在名字。他的這個教,究從何人傳授,連我也不清楚。但他入教以後,即改現在這個道裝。他說上天不止產生一個耶穌,耶穌還有一個兄弟,人稱天父。天父的救人心切,還比耶穌認真。耶穌他肯死在十字架上,仍是道行未深。天父卻能不死十字架上,道行才深。耶穌死後,天父兼了兩份教旨。後來天父雖然上天,他的靈魂,仍舊常常臨凡,附在他認定能夠傳他教的那人身上,借了那人之口,教人行善,可以救苦救難。我們哥哥,信教有年,天父居然臨身,所以他的信教,更比生命還重。數年以來,信他教的,遠遠近近,何止一二萬人。他因滿人虐待漢族,倒也不是這個空空洞洞的教旨,能夠將他們逐走的;因此正在竭力的蒐羅人材,要想舉起義旗,做個漢光武第二。現在的那位錢江錢先生,我應該叫他一聲哥哥,可惜他以國事為重,未曾和我敘過兄妹之情。連他也信此教,所以再三再四教我哥哥來此傳教的。」
朝貴一口氣聽到此地,方介面說道:「你們哥哥的這個教,真靈驗么?」
宣嬌瞧見朝貴問出這話,似乎還不十分信仰,略略一想,忙答他道:「怎麼沒有靈驗,天父化身之際,可以將人一生的虛偽,統統立時說出。」
朝貴聽了一嚇道:「這是我也得好好的信仰了,否則我後於人,豈非自誤。」
宣嬌道:「你不信仰,天父降罪起你來,沒藥醫的。」
朝貴聽了便將宣嬌的衣袖一拉道:「這末快快同我去聽你們哥哥講教。」
宣嬌尚沒移腳,陡然聽得她哥哥的教堂裡面,哄起一片爭鬧之聲。她忙同了朝貴,兩腳三步的奔到前面。忽見人聲之中,有個惡霸,正在和他哥哥為難,並且說出要去向官出首。她的雲山哥哥,以及仁發、仁達哥哥,統統不能勸住,正在無法奈何的當日,又見有個衣冠楚楚,孔武有力的少年武員,在那人群之中,將他雙臂,緊搿自己的左右兩肩,用出全身氣力,向左一旋,向右一旋的,擠將進來。
那人擠入之後,猶未站定,已見朝貴高聲喊著那人道:「胡大哥,你怎麼今天才來瞧我?」
姓胡的僅把腦袋飛快的連點幾下,不及答話,單去一把抓住那個惡霸的身子,大喝一聲道:「傳教本是善人,你這小子,膽敢來此唣。」又見姓胡的唣字尚沒離嘴,跟手舉起一隻儼如五斗米大的拳頭,砰的砰的連把那個惡霸擊上三掌,口裡還在大罵道:「老子給你一點顏色瞧瞧,省得下次再來。」
不料那個惡霸,彷彿不愛聽那姓胡的說話一般,早已吐出幾口鮮血,也是答還砰的一聲,倒在地上,頓時嗚呼哀哉。
宣嬌和她秀全哥哥,仁發、仁達哥哥,還有云山、朝貴兩個,一見姓胡的鬧出人命,一齊大驚失色。
誰知前來聽教的那班人眾,內中卻有幾個認識這姓胡的就是保良攻匪會裡的胡以晃胡統領。又因那個已死的惡霸也雖算一個地頭蛇,①但是一個孤家寡人,料定沒人幫他告狀討命,大家便一齊高擎右肩,厲聲喊說道:「此地洪先生來此傳教,本是救人苦難的。這個地頭蛇,他也橫行半世的了,今天天有眼睛,竟被我們這位胡統領幾拳打死,正是他的命該。倘若有人私下前去報官,我們大家即用治這惡霸的法子去治他。」①
秀全等人聽得大眾如此說法,方始把心放下,趕忙託人擡出屍首。野葬之後,一面先將眾人善言遣散,一面始把胡以晃請到內室,一一相見。
胡以晃本是來看蕭朝貴的,蕭朝貴便將洪秀全來此傳教的真意,細細的告知胡以晃聽了,並勸他就此入夥,同舉義旗。胡以晃毫不推卻,馬上一口應充,且說還可擔任舉薦幾位賢豪,同來辦事。大家聽了,當然拚命的恭維了胡以晃一陣。
洪秀全正待問明胡以晃那些賢豪的當口,忽見一位極美貌的女子,匆匆奔入,一見蕭朝貴之面,不覺雙淚交流的叫聲哥哥道:「哥哥,嫂嫂沒有良心,竟跟一個遊勇跑了。」朝貴聽說,氣得急切之間,不能答話。
宣嬌不覺暗喜,搶著問那女子道:「你這位姊姊,可是我們朝貴哥哥的令妹,人稱蕭三孃的么?」
那個女子急將淚痕揩乾,強作笑容回答道:「妹子確是排行第三,這位姊姊尊稱不敢……」說著,不待宣嬌回話,忙向朝貴道:「這位姊姊是誰?我家為何做了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