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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冬天裡,當他快要到牧師那裡去受堅信禮的時候,他得了傷風症。這個小鳥的胸腔說一聲「吱」!於是他的聲音就「裂開」了,像那個吸血鬼穿的衣服的後背一樣。
「這倒也不是什麼倒霉的事情!」媽媽和祖母心裡想,「現在他可以不再哼什麼調子了,他可以認真地考慮他的宗教。」
他的歌唱教師說,他的聲音在變了。貝兒現在完全不能再唱歌了。這種情形會繼續多久呢?一年,也許兩年。也許他的聲音永遠也不能恢復了。這真是一件極大的悲哀。
「考慮你的堅信禮吧,不要再想別的事情!」媽媽和祖母說。「練習你的音樂吧!」歌唱教師說,「不過請把嘴閉住!」
他心裡想著基督教,同時也練習他的音樂。音樂在他的心裡鳴奏着。他把全部的旋律——沒有詞的歌——都用樂譜記下來。最後他把歌詞也記下來。
「小小的貝兒,你現在成為一個詩人了!」當他把樂譜和歌詞送來的時候,商人的太太說。商人也得到一張獻給他的、沒有歌詞的樂譜,費利克斯也得到一張,甚至佛蘭生小姐也得到一張一一她把它貼在她的剪貼簿裡。這本剪貼簿裡面貼滿了詩和兩張樂譜一一由兩位曾經是年輕的中尉、現在是領半薪的老少校送給她的。至于這本簿子則是由「一位男朋友」親手訂好贈給她的。
貝兒在復活節受了堅信禮。費利克斯送給他一隻銀表。這是貝兒所有的第一隻表。他覺得他現在成了一個大人,不需再向別人問時刻了。費利克斯爬到頂樓上來,祝賀他,同時把表送給他。他自己則須等到秋天才能受堅信禮。他們彼此拉著手;他們是兩個鄰居,同一天生的,住在同一幢屋子裡。費利克斯切了一塊糕吃一一這是特別為了堅信禮這個場合在頂樓裡做出來的。
「這是一個充滿了光明思想的快樂的日子!」祖母說。
「是的,非常莊嚴!」媽媽說。「我希望爸爸還活着,能看到貝兒今天的這種情景!」
在下個禮拜天他們三個人都一起去領聖餐。當他們從教堂回來的時候,他們接到歌唱教師叫貝兒去看他的消息。貝兒去了。
有一個好消息在等待着他,但也是一個很莊嚴的消息。他得停止唱歌一年;他的聲音,像農人說的一樣,將要成為一塊荒地。在此期間,他得學習一點東西。但是這不是在京城裡,因為在京城裡他老是去看戲,完全不能約束自己。他應該到離家三百六十多里地的一個地方去,住在一個教員的家裡——此外還有兩個年輕的所謂自費生住在他的家裡。他得學習語文和科學,他將來會覺得這些東西是有用的。全部的教育費一年得花三百塊錢,而這筆錢是由一位「不願意宣佈自己的姓名的恩人」付出的。
「這就是那個商人!」媽媽和祖母說。
起程的日期到來了。大家流了許多眼淚,接了許多吻,說了許多吉利的話。於是貝兒就乘火車走了三百六十多里地,到一個茫茫的世界上去。
這正是聖靈降臨節②。太陽在照着,樹林是新鮮和碧綠的。火車在它們中間穿過去;田野和村莊接二連三地出現;地主的邸宅隱隱地露出了輪廓;牲口在草場上放牧。一個車站過去了,另一個車站又到了。這一個村鎮不見了,另一個村鎮又出現了。每到一個停車站,就有許多人來接客或送行。車裡車外都是一片嘈雜的講話聲。在貝兒的座位旁邊有一位穿著黑衣服的寡婦在喋喋不休地談論着許多有趣的事情。她談起她小兒子的墳墓,他的棺材,他的屍體。他真是可憐,即使他還活着,也不會有什麼快樂。他現在長眠了。這對於她和這只小羔羊說來,真是一種解脫。
「我為這件事情買花決不省錢!」她說,“你必須瞭解,他是在一個很費錢的時節死去的,因為那時候花兒得從盆子裡剪下來!每個禮拜天我去看他的墳墓,同時放下一個很大的花圈,上面還打了綢子的蝴蝶結。蝴蝶結不久就被小女孩子偷走了,打算在跳舞的時候用。蝴蝶結是多麼誘惑人啊!有一個禮拜天我又去了。我知道他的墳墓是在大路的左邊。不過當我到那裡的時候,他的墳墓卻是在右邊。『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問看墳的人,『難道他的墳墓不是在左邊麼?』
“『不是的,已經搬了!』看墳人回答說。『孩子的屍體不是躺在那邊。墳堆已經遷到右邊來了。原來的地方現在已經葬着另一個人。』
“『但是我要讓他的屍體躺在他的墳墓裡,』我說,『我有一切權利提這個要求。當他的屍體躺在另一邊、而上邊又沒有任何記號的時候,難道我還要到這兒來裝飾一個假墳堆不成?這種事情我是決不幹的!』
“『對,太太最好和教長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