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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又熱情地盼望人民能過幸福的生活,一個光明正義的社會能在人間出現。他在現實的生活中既然找不出滿足這個願望的線索,那就只有求助于「上帝」了。所以「上帝」就在他的作品中成了一個經常出現的人物,一把解決問題的鑰匙。當然,他的上帝不是教會中的上帝——這一點從他刻畫的那些在人世間宣傳「上帝」的「福音」的牧師的形象就可以看得出來。他的上帝是「愛」和「正義」的化身。人間的矛盾、困難和不平,只要提到上帝那裡他認為就可以得到解決。事實當然不是如此。《賣火柴的小女孩》中的那個小女孩,當有錢人在歡度除夕時,她卻在大雪紛飛的街頭凍得要死。這時安徒生讓她親愛的祖母到來,把她迎接到上帝那兒去,也歡度一個快樂的除夕,但事實證明,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到底還是在街頭的牆腳邊凍死了。安徒生本人也不能否認這個事實。
這是安徒生的苦惱。這種苦惱給他後半期的童話作品帶來一種憂鬱和消極的氣氛。這是他的時代給他造成的侷限性。排除了這一點,我們就可以從他的童話創作中吸取一定的營養。他的作品中所表現的現實主義和民主主義精神,他的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作方法,以及他生動活潑的語言和文風,在今天對我們說來,仍能起到有益的借鑒作用。
這個全集裡的童話和故事,大部分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後我在旅歐期間利用業餘時間斷斷續續地譯出的——有不少就是在丹麥過冬的時候譯的。那時歐洲戰後蕭條,許多國家都為糧食和副食品短缺所困。只有丹麥的農業恢復較快,這方面的情況較好。熱情好客的丹麥朋友曾多次約我到他們的國家去過冬。北歐在冬天天黑得早,夜裡非常靜。特別是在聖誕節和新年前後,家家戶戶窗上都掛着手工製作的星星,在夜色中發出閃亮,普遍呈現出一種童話的氣氛。在這種氣氛中我覺得再好莫過于把這幽靜的夜花在翻譯安徒生的童話上面了。我國解放後,由於我未能把這些童話譯全,便把未譯出的部分一一補齊,最後參照丹麥安徒生博物館出的、由該館館長拉爾生(Svend Larsen)編的《安徒生童話故事全集》(H. C. Andersen:Eventyr og Historier)一九四九年版,全部作了一次校正。在目前說來,這是一部最完全的丹麥文本子。
根據安徒生自己的解釋,Eventyr這個字在丹麥文裡是指童話和富於幻想的故事。至于Historie(複數為Historier)則是指簡單樸素的故事。這個全集包括安徒生在這方面所發表過的全部作品。
童話的次序基本上是按照原作發表的先後次序排列的。在譯文中我還加了一些註釋。做這些註釋的時候,我參考了夏娃—瑪莉亞·希裡姆(Eva-Maria Bluhm)譯的德文全集本(來比錫Dieterich'schen Verlagsbuchhandlung版)、P. G. 拉·歇茲奈(P. G. La Chesnais)譯的法文全集本(巴黎Mercure de France版)和丹麥出版的一些有關參考書。
全集中安徒生早期童話的木刻插圖,是根據安徒生同時代的一位畫家比得生(Vilhelm Pedersen)的畫稿刻的,這些畫稿現在都保存在安徒生博物館內。當初出版家只刻出一部分作為插圖。現在的丹麥文全集本則複製了木刻的原畫稿,作為補充。安徒生中年以後所寫的童話,已沒有比得生作的插圖——可能這時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全集從《沒有畫的畫冊》以後所有的插圖是出自另一位畫家洛倫茲·佛羅裡西(Lorenz Frelich)的手筆。最後一篇《幸運的貝兒》,則是由丹麥近代畫家赫路夫·演生尼烏斯(Herluf Jensenius)作插圖的。在這套中譯本全集的插圖中,我還增加了一些我從其他本子中選來的作品,但為數不是太多。
葉君健
打 火 匣
公路上有一個兵在開步走——一,二!一,二!他背着一個行軍袋,腰間掛着一把長劍,因為他已經參加過好幾次戰爭,現在要回家去。他在路上碰見一個老巫婆;她是一個非常可憎的人物,她的下嘴唇垂到她的奶上。她說:「晚安,兵士!你的劍真好,你的行軍袋真大,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兵士!現在你喜歡要有多少錢就可以有多少錢了。」
「謝謝你,老巫婆!」兵士說。
「你看見那棵大樹嗎?」巫婆說,指着他們旁邊的一棵樹。「那裡面是空的。如果你爬到它的頂上去,就可以看到一個洞口。你從那兒朝下一溜,就可以深深地鑽進樹身裡去。我要你腰上系一根繩子,這樣,你喊我的時候,便可以把你拉上來。」
「我到樹底下去幹什麼呢?」兵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