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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對曰:「皆不然。謹按漢高三年,魏王豹叛漢附楚,漢使大將韓信擊虜豹姬薄夫人,傳詣雒陽織室。漢王見薄姬,內後官幸之,生文帝。二年而為王者子,常居宮闕內,不棄捐軍中,祭代東門。高皇后八年後九月己酉夕即位,就未央,幸前殿,下赦令。即位時以昏夜,日不再中。文帝雖節儉,未央前殿至奢,雕文五采,盡華榱璧鐺,軒檻皆飾以黃金,其勢不可以書囊為帷。奢儉好醜,不相副侔。又文帝以後元年六月己亥崩未央宮,在時平常聽政宣室,不居明光宮。及薄太后以孝景二年四月壬子薨,葬南陵。文帝先太后崩,不為皇太簿後持三年服。文帝遵漢家基業初定,重承軍旅之後,百姓新免於干戈之難。故文帝宜修秦余政教,輕刑事少,與之休息,以儉約節慾自持,初開籍田,躬勸農耕桑,務民之本。即位十餘年,時五穀豐熟,百姓足,倉廩實,蓄積有餘。然文帝本修黃、老之言,不甚好儒術,其治尚清淨無為。以故禮樂庠序未修,民俗未能大化,苟溫飽完給,所謂治安之國也。其後匈奴數犯塞,侵擾邊境。單于深入寇掠,賊害北地都尉,殺略吏民,系虜老弱,驅畜產,燒積聚,候騎至甘泉,烽火通長安,京師震動,無不憂懣。是時大發興材官騎士十餘萬軍長安,帝遣丞相灌嬰擊匈奴,文帝自勞兵至太原、代郡。由是北邊置屯待戰,設備備胡,兵連不解,轉輸駱驛,費損虛耗。因以年歲不登,百姓饑乏,谷糴常至石五百,時不升一錢。前待詔賈捐之為孝元皇帝言:『太宗時民賦四十,斷獄四百餘。』案太宗時民重犯法,治理不能過中宗之世,地節元年天下斷獄四萬七千餘人。如捐之言復不類,前世斷獄皆以萬數,不三百人。文帝即位二十三年,日月薄蝕,地數震動,毀壞民廬舍,關東二十九山同日崩潰水出,河決酸棗,大風壞都,雨雹如桃李,深者厚三尺,狗馬及人皆生角,大雪,煌蟲。文帝下詔書曰:『間者陰陽不調,日月薄蝕,年谷不登,大遭旱蝗饑饉之害,謫見天地,災及萬民,丞相、御史議可以佐百姓之急。』惟此事類,似不及中宗之世,不可以為昇平。」
上曰:「吾於臨朝統政施號令何如?」向未及對,上謂向:「校尉帝師傅,耆舊洽聞,親事先帝,歷見三世得失。事無善惡,如聞知之,其言勿有所隱。」向曰:「文帝時政頗遺失,皆所謂悔吝小疵耶。嘗輦過郎署,問中郎馮唐以趙將廉頗、馬服。唐言:『今雖有此人,不能用也。』推輦而去,還歸禁中,召責讓唐。唐頓首陳言:『聞之於祖父,道廉頗、李牧為邊將,市租諸入皆輸莫府,而趙王不問多少。日擊牛灑酒,勞賜士大夫,賞異有故,能立威名。今臣竊聞雲中大守魏尚,邊之良將也。匈奴常犯塞為寇,尚追之,吏士爭居前,樂盡死力。斬首上功,誤差數級,下之吏,尚竟抵罪。由是言之,雖得廉頗、李牧不能用也。』及河東太守季布治郡有聲,召欲以為御史大夫。左右或毀言使酒,後不用,布見辭去,自陳曰:『臣幸得侍罪河東,無故而見徵召,此人必有以臣欺國者;既到無用,此人亦有以毀傷臣者。今以一人言則進之,以一人言則退之,臣恐天下有以見朝廷短也。』上有慚色,卒遣布之官。及太中大夫鄧通以佞幸吮癰瘍膿汁見愛,擬於至親,賜以蜀郡銅山,令得鑄錢,通私家之富,侔於王者、封君。又為微行,數幸通家。文帝代服衣¤,襲氈帽,騎駿馬,從侍中、近臣、常侍、期門武騎獵漸台下,馳射狐兔,果雉刺彘。是時待詔賈山諫,以為不宜數從郡國賢良吏出遊獵,重令此人負名不稱其與。及太中大夫賈誼亦數陳止遊獵。是時誼與鄧通俱侍中同位,宜又惡通為人,數廷譏之,由是疏遠,遷為長沙太傅。既之官,內不自得。及渡湘水,投弔書日:『¤茸尊顯,佞諛得意。』以哀屈原離讒邪之咎,亦因自傷為鄧通等所¤也。」
成帝曰:「其治天下孰與孝宣皇帝?」向曰:「中宗之世,政教明,法令行,邊境安,四夷親,單于款塞,天下殷富,百姓康樂,其治過於太宗之時。亦以遭遇匈奴賓服,四夷和親也。」
上曰:「後世皆言文帝治天下幾至太平,其德比周成王,此語何從生?」向對曰:「生於言事。文帝禮言事者,不傷其意,群臣無小大,至即便從容言。上止輦聽之,其言可者稱善,不可者喜笑而已。言事多褒之,後人見遺文則以為然。世之毀譽,莫能得實,審形者少,隨聲者多,或至以無為有。故曰堯、舜不勝其善,桀、紂不勝其惡。桀、紂非殺父與君也,而世有殺君父者,人皆無道如桀、紂,此不勝其惡故。若文帝之仁賢,不勝其善,世俗褒揚,言其德比成王,治幾太平也。然文帝之節儉約身以率先天下,忍容言者,含咽臣子之短,此亦通人難及,似出於孝宣皇帝者也。如其聰明遠識,不忘數十年事,制持萬機,天資治理之材,恐文帝亦且不及孝宣皇帝。向以為如此。及至世間言文帝小生於軍中,長大祭代東門外,使者求得之,因立為代王,徵當即位,後期,日為之再中;集上書囊以為前殿帷,常居明光宮聽政,為簿太后持三年服,治天下致昇平,斷獄三百人,粟一升一錢,凡此十餘事,皆俗人所妄傳,言過其實及傅會,或以為前皆非是。」如劉向言。
淮南王安神仙
俗說淮南王安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鴻寶苑秘枕中之書,鑄成黃白,白日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