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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當我們考慮到這種種原因的時候,我們就不會那樣性急,一看希羅多德、提西亞斯和普林尼的書就加以嘲笑,說他們筆下所描寫的每一個國家的居民都有一些我們所不曾看到過的原始的特徵和顯著的差異。要是能找到原來的那些人,就能從他們的身上看出原來的面貌;要是他們沒有絲毫的改變,他們就能保持原來的樣子。如果我們能夠同時把所有一切曾經在這個世界上生活過的人放在一塊兒研究的話,我們哪能不相信他們確實是一個世紀比一個世紀變得大不相同,哪能不相信在今天無論你從這個民族找到那個民族都是找不到他們那種人呢。
隨着研究工作的愈來愈困難,人們對它就愈來愈忽視,而且也做得很不徹底,這也是我們在探討人類天性的發展方面成績不佳的一個原因。一個人抱著什麼目的去遊歷,他在遊歷中就只知道獲取同他的目的有關的知識。如果他的目的是想創立一套哲學,則他便只是去看他希望看到的東西的;如果他的目的是在追逐財貨,他就會把他全部的注意力貫注在同他的利益有關的事物上去的。商業和手工技術固然是能夠使各國人民互相交往,然而也妨礙了他們互相瞭解,因為,當他們彼此都想在對方身上謀求利益的時候,哪裡還有心思去過問其他的事情呢?
把凡是我們能夠生活的地方都看一看,對我們來說是有益處的,因為這樣,我們就可以選擇一個能夠使我們生活得最舒適的地方。如果每一個人都可以自給自足地靠自己的力量生活,則他只須瞭解他賴以生活的地方就夠了。一個野蠻人是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就能生活的,他對整個世界也是沒有什麼貪心的,因此,他只瞭解,而且也只想瞭解他所生活的那個地方。如果他迫不得已地要到其他的地方去生活,他也將避免來到人所居住的地方,他願意靠野獸生活,而且,只要有野獸,他也就能夠生活。可是我們,我們是需要過文明人的生活的,我們不吃人就活不下去,我們每一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都喜歡到人數最多的國家去。這就是為什麼大家都湧向羅馬、巴黎和倫敦的原因。在各國的首都,人血的價錢總是最便宜的。到大都會去看到的都是大人物,而大人物全都是差不多的。
人們說,我們有許多學者為了研究學問,已經到外國去遊歷了,這種說法是不對的;那些學者同其他的人一樣,也是為了利益才到外國去遊歷的。象柏拉圖和畢達哥拉斯這樣的人,在今天是再也找不到了,即使是有的話,也不在我們這個國家。我們的學者個個都是奉了朝廷的命令到外國去遊歷的;朝廷派遣他們,供給他們旅費,發給他們薪水,叫他們去研究這樣或那樣的事物,很顯然,他們去研究的事物決不是道德方面的。他們必須把他們全部的時間都奉獻於朝廷的目的;他們太老實了,哪裡能拿了朝廷的錢不做朝廷的事。不管在哪一個國家,如果確有一些好奇的人自己花錢去遊歷的話,那也不是為了去研究人,而是為了去教訓人。他們所需要的不是學問而是浮華的外表。他們哪裡能想到應該在遊歷中學會擺脫偏見的桎梏呢?他們正是出於偏見才去遊歷的。
為了觀賞一個國家的山川而去遊歷,和為了研究一個國家的人民而去遊歷,其間是大有分別的。好奇的人總是抱著前一個目的去遊歷的,他們在遊歷中只是附帶看一下一個國家的人民。對研究哲理的人來說,則應該同他們相反,主要是研究人民,而附帶看山川。小孩子是先看東西,等他長得夠大了,他才研究人。大人則應該先研究人,然後才看東西,如果他有看東西的時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