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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徒步旅行,就必須仿照塞利斯、柏拉圖和畢達哥拉斯那樣去旅行。我很難想象一個哲學家會採取另外一種旅行的方式,不去研究擺在他腳下和眼前的琳瑯滿目的東西。凡是對農業有一點興趣的人,誰不想研究一下他所經過的地方有哪些特產和哪些耕作的方法?喜歡自然科學的人,見到一塊土地哪有不去研究的?見到一塊岩石哪有不去敲它幾下的?見到叢山哪有不去採集植物的?見到亂石哪有不去尋找化石的?獃在城市裡的博物學家在研究室裡研究自然科學,他們也收集了一些標本,知道那些東西的名稱,可是就是不瞭解它們的性質。愛彌兒的研究室裡的東西比國王的研究室裡的東西還豐富得多,他的研究室就是整個的地球,每一種東西在那裡都安排得恰到好處,主管這個研究室的自然科學家把一切東西都擺得很有條理,即使是多邦通也不見得能比他做得更好。
用這樣一種美好的辦法旅行,真是其樂無窮!何況它還能增進健康,使人心情愉快哩。我經常發現那些坐著舒服的馬車旅行的人,在車子裡沉思夢想,憂憂鬱鬱,滿腹牢騷,受了許多的罪;而徒步旅行的人反而輕鬆愉快,覺得一切都是很如意的。當我們快要走到過夜住宿的地點時,我們的心裡是多麼痛快!一頓簡單的晚餐吃起來是多麼有味!進餐的時候心裡是多麼快樂!在一張木板床上睡覺是多麼香甜!如果你的目的只是想到某一個地方去,你當然可以坐驛車,但是,如果是為了旅行遊歷,那就要步行了。
如果照着我所說的這個辦法旅行了五十哩,愛彌兒還沒有忘掉蘇菲的話,那就表明:也許是我的做法不夠巧妙,否則就是他沒有一點兒好奇心;因為,由於他已經有了許多的基本知識,所以他是不會不把他的心用去追求更多的知識的。一個人的好奇心同他所受的教育是成比例的;愛彌兒受教育恰恰已達到希望學習更多的東西的時候了。
我們看了一個地方又想看另外一個地方,我們繼續不斷地前進。我把我們第一次行程的終點定得很遠。要把終點定得很遠,是很容易找一個藉口的,因為我們之所以從巴黎出來,就是為了到遠方去尋找一個妻子。
有一天,我們比平常多趕了些路程,走入了不辨路徑的群山和幽谷之中,迷失了前進的道路。沒有關係,隨便走哪一條路都可以,只要能達到終點就行了;不過,我們的肚子餓了,總得找一個地方吃東西呀。幸運得很,我們找到了一個農民,他把我們帶進了他的茅屋;我們津津有味地吃完了他給我們做的那一頓簡便的晚餐。當他發現我們這樣疲勞和這樣饑餓的時候,他對我們說:「如果上帝把你們引到了山那邊的話,你們也許還可以受到更好的招待咧……你們將找到一個忠厚的人家……將找到樂善好施的人……找到極其善良的人!……這並不是說他們的心比我的心更好,而是說他們比我更富裕,而且據人家說,他們在從前比現在還要富裕哩……謝謝上帝,他們現在也不算窮,這一鄉的人都領受到了他們剩下來的那一點財產的好處。」
一聽說有善良的人,愛彌兒的心就高興起來了。他望着我說道:「我的朋友,我們到那裡去吧;這附近的人都因為有這一家人而得了福,我很樂意去拜訪這一家的主人,也許他們也是很喜歡看到我們的。我相信,他們會很好地接待我們,如果他們把我們當一家人看待,我們也將把他們當成我們的親人。」
這個農民清楚地向我們講明了那一家人的房子在什麼方向以後,我們就出發了,我們在樹林中左彎右轉地前進,我們在半路上遇到了一場大雨,大雨可以延遲我們到達的時間,但不能夠阻止我們前進。我們終於走出了樹林,在黃昏的時候到達了那個家。它的四周是一個小小的村落,它的建築儘管簡單,但樣子也頗別緻。我們走進屋去,要求主人留宿我們。僕人領我們去告訴主人,主人問了我們一些問題,但態度是很禮貌的。我們沒有把我們旅行的目的告訴他,但是把我們繞道的原因向他講了。由於他從前曾經是一度富有,所以很容易從來客的風度看出我們是什麼樣的人;見過大市面的人,對這一點是不會弄錯的,一看我們的這個「護照」,他就留我們住在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