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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彌兒懂得一門手藝,但是我們在這個時候是不能利用這種手藝的;他喜歡農業,而且也會做莊稼活,但是隻做農活還是不夠的,因為他所熟習的工作已經變成老一套了,每天都那樣幹,那就等於什麼也沒有干;他心裡在想另外的事情,腦子和手是各搞各的。必須找一種新的工作叫他去做,這種工作,要以它的新奇而引起他的興趣,使他忙得不可開交,使他歡歡喜喜、專心專意地去做,使他熱愛,並且把全付精力都投入這種工作。在我看來,現在似乎只有打獵才能一舉而達到所有這些目的。如果打獵可以作為一種無害的娛樂,適合于成年人搞的話,那我們在目前就應當利用它了。愛彌兒具備了所有一切從事打獵的條件:他身體強壯,手腳靈巧,又有耐心,又不知疲勞。毫無疑問,他將對這種運動發生興趣,他將把他這個年齡的一切勁頭都投入這種運動;至少在一個時期內,他將失去由於生活舒適而產生的危險的傾向。打獵可以使他的心變得同他的身體一樣的堅強,使他見慣流血和殘酷的情景。人們說黛安娜是愛情的敵人,這個比喻是很恰當的:愛情的纏綿完全是從舒適寧靜的生活中產生的,激烈的運動將窒息一切溫柔的情感。在森林和闐野中,情人和獵人的感受是這樣的不同,以至他們對相同的事物所產生的印象竟大相逕庭。在前者看來是清涼的樹蔭,是小灌木林,是幽會之地,而在後者看來則是一片牧場,是野獸藏身之處;在這些地方,前者所聽到的是笛聲和黃鶯的歌聲,而後者所聽到的則是號角聲和狗吠聲;前者在心目中好象是看到了森林女神,而後者則以為是看到了獵人、獵狗和馬匹。你陪着這兩種人去散步,聽一聽他們不同的語言,你馬上就會明白這個世界的樣子在他們看來是完全不同的,他們的思想也象他們的愛好一樣,是迥然兩樣的。
我當然知道怎樣把這兩種興趣結合起來,怎樣才能最終獲得時間去領略它們。但是,青年人的熱情是不能這樣劃分的:使他唯一去搞他所喜愛的事情,不久就會把其他一切完全忘掉的。不同的慾望產生於不同的知識,只有我們最初的喜好才能成為我們長期追求的目標。我不希望愛彌兒把他整個的青年時期都用去屠殺野獸,我更不讚許他熱中于這種殘忍的行為,我的目的只是用它去延遲另外一個更加危險的慾念的到來,以便在我向他談到這個慾念的時候,他能保持冷靜,容許我從從容容地描述,而不使他的心裡感到騷動。
在人的一生中,有一些時期是永遠不能忘懷的。愛彌兒現在正在接受我所闡述的這種教育,這段時期,對他來說就是永遠不能忘記的,它對他今後的一生都要產生影響。所以,我們要深深地把它印在他的腦子裡,使它永不磨滅。我們這個時代的錯誤之一,就是過多地使用了冷靜的理智,好象人除了理智以外,就沒有什麼可利用的了。由於我們忽視了影響想象力的表象的語言,我們便失去了語言之中最有力的語言。說話的印象總是很淡然的,我們通過眼睛比通過耳朵更能說動一個人的心。由於我們只講一番道理,結果遂使我們的教訓流為空談,不能實踐。單單憑理性,是不能發揮作用的,它有時候可以約束一個人,但很少能夠鼓勵人,它不能培養任何偉大的心靈。事事講一番道理,是心胸狹窄的人的一種癖好。有氣魄的人是有另外一種語言的;他通過這種語言,能說服人心,作出行動。
我發現,近幾個世紀以來,人和人之間除了用暴力和利害關係互相控制以外,便沒有其他的辦法,而古代的人彼此間大都是採用勸導和心靈感召的辦法的,其原因是由於他們知道利用表象的語言。所有一切的契約都是很莊嚴地達成的,以便使它們不至受到任何破壞。在實行暴力以前,神就是人類的主宰;在神的面前,人們訂立條約,結成聯盟,宣佈他們的信約;地球的表面就是一部記載這些事情的書。岩石、樹木和一堆堆的石頭,由於經歷了這些行為都變成為神聖的東西,受到野蠻人的尊敬;它們就是這本書的篇頁,時時刻刻都展現在人的眼前。宣誓的井,活的和看得見人的井,芒布累的古老的橡樹,作見證的石堆,所有這些,儘管是很簡陋的紀念物,然而是很莊嚴的,象徵著契約的神聖,沒有哪一個人敢用犯罪的手去褻瀆它們,這些無言的證人遠比今天的嚴酷的空洞的法律更能堅定人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