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風住塵香花已盡」]《詞統》、《詞彙》俱注「載」字是襯,誤也。詞之前後結,多寡一字者頗多,何以見其為襯乎?查坦庵作,尾句亦云「流不盡許多愁」可證。沈選有首句三句,後第三句平仄全反者,尾雲「忽然又起新愁」者,「愁從酒畔生」者,奇絶!
《詞律》卷五按:「流不盡」句,見趙師俠《武陵春·信豐揖翠閣》詞。趙師俠,又名師使,有《坦庵長短句》。
[《醉花陰》「薄霧濃雲愁永畫」]《醉花陰》,沈氏極賞之,密圈到底,且加雙層圈。嗚呼,此豈有目者耶!按:《詞譜》以毛澤民一首註云:換頭第四字疑韻,如楊無咎詞之「撲人飛絮渾無數」。李清照詞之「東籬把酒黃昏後」,「絮」字「酒」字俱韻,此即《樂府指迷》所謂「藏短韻于句內」者。然宋詞如此者亦少遵此。
「酒」字應注葉。
同上卷七按:文中按語為杜文瀾所加。
[《一剪梅》「紅藉香殘玉簟秋」]「月滿樓」,或作「月滿西樓」。不知此調與他詞異。如「裳」、「思」、「來」、「除」等字,皆不用韻,原與四段排比者不同。「雁字」句七字,自是古調,何必強其入俗,而添一「西」字以湊八字乎?人若欲填排偶之句,自有別體在也。
同上卷九[《聲聲慢》「尋尋覓覓」]用仄韻。從來此體皆收易安所作,蓋此遒逸之氣,如生龍活虎,非描塑可擬。其用字奇橫而不妨音律,故卓越絶千古。人若不及其才,而故學其筆,則未免類狗矣。
觀其用上聲、入聲,如「慘」字、「戚」字、「盞」字、「點」字、「滴」字等,原可作平,故能諧協,非可泛用仄字而以去聲填入也。其前強「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于「心」字豆句,然于上五下四者,原不拗,所謂此九字一氣貫下也。後段第二、三句「憔悴損,如今有誰忺摘」,句法亦然。如高詞應以「最得意」為豆,然作者于「輸他」住句,亦不妨也。
今恐人曰易安詞高,難學,故錄竹屋此篇。按:李易安此調起三句云:「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連疊七字,故萬氏謂:用字奇橫,非描塑可擬。
同上卷十按:「高詞」:高,乃高觀國,有《竹屋痴語》一卷;詞,指其《聲聲慢·元夕》。「最得意、輸他五陵狂客」即此詞中句。此條乃高詞《聲聲慢·元夕》下評語。文中按語為杜文瀾所加。
裴暢
易安自恃其才,藐視一切,語本不足存;第以一婦人能開此大口,其妄不待言,其狂亦不可及也。
《詞苑萃編》卷九引徐釚
「庭院深深深幾許?楊柳椎煙,簾幕無重數。玉勒雕鞍遊冶處,樓高不見章台路。雨橫風狂三月暮,門掩梨花,無計留春住。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鞦韆去。」此歐陽修《蝶戀花》春暮詞也。李易安酷愛其語,遂用作「庭院深深」調數闋。
《詞苑叢談》卷一按:此《蝶戀花》詞乃馮延巳作,見《陽春錄》。
李清照《聲聲慢·秋閨》詞云:「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慼慼。……」首句連下十四個疊字,真似「大珠小珠落玉盤」也。
同上卷三李又有《春晚·如夢令》云:「昨夜雨疏風驟,……」極為人所膾炙。
同上明誠卒,易安祭之云:「白日正中,嘆龐翁之機捷;堅城自墮,憐杞婦之悲深。」文亦慘黯。異其再適張汝舟,為世所薄。易安既嫁汝舟,與之反目,嘗作札寄人曰:「猥以桑榆之暮景,配此駔儈之下材。」見者絶倒。
同上王阮亭和《漱玉詞》,有「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之句,長安盛稱之,遂號為王桐花,幾令鄭鷓鴣不能專美。其詞云:"涼夜沈沈花漏凍。
枕無眠,漸聽荒鷄動。此際閒愁郎不共,月移窗罅春寒重。憶共錦綢無半縫。郎似桐花,妾似桐花鳳。
往事迢迢徒入夢,銀箏斷絶連珠弄。"
同上卷五董文友《一剪梅》云:「慣得相攜花下游,蘇大風流,蘇小風流。而今別況冷于秋,燕去南樓,人去南樓。等閒平判十分愁,儂在心頭,卿在眉頭。少年心事總悠悠,一曲揚州,一夢蘇州。」商邱宋牧仲謂其酷似李易安。
同上田雯
[柳絮泉訪李易安故宅]跳波濺客衣,演漾回塘路。清照昔年人,門外垂楊樹。沙禽一隻飛,獨向前洲去。
《古歡堂集》按:柳絮泉在歷城縣城西南。《歷城縣誌》記:「柳絮泉在金綫泉東南角,泉沫紛翻如絮飛舞。」此詩云清照故居在柳絮泉,不知何據。查元于欽《齊乘》、明崇禎《歷城縣誌》、清康熙三十一年刻《濟南府志》俱無此說。
然田氏詩出,後人
如俞正燮、任宏遠、高宅暘等多有沿襲者,甚至據此而定歷城為清照裡籍,實誤。對此,編者另有考。
任宏遠
[柳絮泉訪李易安故宅]為尋詞女舍,卻向柳泉行。秋雨黃花瘦,春流漱玉聲。收藏驚浩劫,漂泊感生平。往昔風流在,猶傳樂府名。
《續修歷城縣誌》卷十六引《鵲華山人詩集》高宅暘
一斛清泉柳絮揚,蕭蕭故宅但斜陽。風流不獨詞人盡,金石飄零亦漸亡。易安家柳絮泉
《味蓼軒詩鈔》傲吏當年傳蔣詡,園林轉瞬惜彫殘。狂名近代無人識,愁絶千秋李易安。伯生大令燕園今已易主,園即李易安遺宅。
同上周銘
詞雖發源於隋唐,而體格詳明、聲調修整,至宋始備。一時學士大夫,不獨以為摹寫性靈之資,而且以為潤色廟廊之具。以至閨閣之中,其諧音諧律,如抗如墜,彬彬大雅。如此,由上之所尚在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