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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衡 - 66 / 141
中國哲學類 / 王充 / 本書目錄
  

論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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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殷、周之地,極五千里,荒服、要服,勤能牧之。漢氏廓土,牧萬里之外,要荒之地,褒衣博帶。夫德不優者,不能懷遠,才不大者,不能博見。故多聞博識,無頑鄙之訾;深知道術,無淺暗之毀也。人好觀圖畫者,圖上所畫,古之列人也。見列人之面,孰與觀其言行?置之空壁,形容具存,人不激勸者,不見言行也。古賢之遺文,竹帛之所載粲然,豈徒牆壁之畫哉?空器在廚,金銀塗飾,其中無物益於饑,人不顧也。餚膳甘醢,土釜之盛,入者鄉之。古賢文之美善可甘,非徒器中之物也,讀觀有益,非徒膳食有補也。故器空無實,饑者不顧,胸虛無懷,朝廷不禦也。劍伎之家,鬥戰必勝者,得曲城、越女之學也。兩敵相遭,一巧一拙,其必勝者,有術之家也。孔、墨之業,賢聖之書,非徒曲城、越女之功也。成人之操,益人之知,非徒戰鬥必勝之策也。故劍伎之術,有必勝之名;賢聖之書,有必尊之聲。縣邑之吏,召諸治下,將相問以政化,曉慧之吏,陳所聞見,將相覺悟,得以改政右文。聖賢言行,竹帛所傳,練人之心,聰人之知,非徒縣邑之吏對向之語也。

禹、益並治洪水,禹主治水,益主記異物,海外山表,無遠不至,以所聞見作《山海經》。非禹、益不能行遠,《山海》不造。然則《山海》之造,見物博也。董仲舒睹重常之鳥,劉子政曉貳負之屍,皆見《山海經》,故能立二事之說。使禹、益行地不遠,不能作《山海經》;董、劉不讀《山海經》,不能定二疑。實沉、台台,子產博物,故能言之;龍見絳郊,蔡墨曉占,故能禦之。父兄在千里之外,且死,遺教戒之書,子弟賢者,求索觀讀,服臆不捨,重先敬長,謹慎之也;不肖者輕慢佚忽,無原察之意。古聖先賢,遺後人文字,其重非徒父兄之書也,或觀讀採取,或棄捐不錄,二者之相高下也,行路之人,皆能論之,況辯照然否者不能別之乎?孔子病,商瞿卜期日中,孔子曰:「取書來,比至日中何事乎?」聖人之好學也,且死不休,念在經書,不以臨死之故,棄忘道藝,其為百世之聖,師法祖修,蓋不虛矣!自孔子以下,至漢之際,有才能之稱者,非有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也,不說《五經》則讀書傳。書傳文大,難以備之。卜卦占射凶吉,皆文、武之道。昔有商瞿能占爻卦;末有東方朔、翼少君,能達占射覆。道雖小,亦聖人之術也。曾又不知人生稟五常之性,好道樂學,故辨於物。今則不然,飽食快飲,慮深求臥,腹為飯坑,腸為酒襄,是則物也。倮蟲三百,人為之長,“天地之性人為貴,貴其識知也。今閉暗脂塞,無所好欲,與三百倮蟲何以異?而謂之為長而貴之乎!


  

諸夏之人所以貴於夷狄者,以其通仁義之文,知古今之學也。如徒〔任〕其胸中之知以取衣食,經厲年月,白首沒齒,終無曉知,夷狄之次也。觀夫蜘蛛之經絲以罔飛蟲也,人之用作,安能過之?任胸中之知,舞權利之詐,以取富壽之樂,無古今之學,蜘蛛之類也。含血之蟲,無餓死之患,皆能以知求索飲食也。人不通者,亦能自供,仕官為吏,亦得高官,將相長吏,猶吾大夫高子也,安能別之?隨時積功,以命得官,不曉古今,以位為賢,與文〔人〕異術,安得識別通人,俟以不次乎?將相長吏不得若右扶風蔡伯偕、鬱林太守張孟嘗、東萊太守李季公之徒,心自通明,覽達古今,故其敬通人也如見大賓。燕昭為鄒衍擁彗,彼獨受何性哉?東成令董仲綬知為儒梟,海內稱通,故其接人,能別奇〔偉〕。是以鍾離產公以編戶之民,受圭璧之敬,知之明也。故夫能知之也,凡石生光氣;不知之也,金玉無潤色。自武帝以至今朝,數舉賢良,令人射策甲乙之科,若董仲舒、唐子高、穀子雲、丁伯玉,策既中實,文說美善,博覽膏腴之所生也。使四者經徒能摘,筆徒能記疏,不見古今之書,安能建美善於聖王之庭乎?孝明之時,讀《蘇武傳》,見武官名曰《栘中監》,以問百官,百官莫知。夫《倉頡》之章,小學之書,文字備具,至於無能對聖國之問者,是皆美命隨牒之人多在官也。「木」旁「多」文字且不能知,其欲及若董仲舒之知重常,劉子政之知貳負,難哉!或曰:「通人之官,蘭台令史,職校書定字,比夫太史、太柷,職在文書,無典民之用,不可施設。是以蘭台之史,班固、賈逵、楊終、傅毅之徒,名香文美,委積不泄,大用於世。」曰:此不繼。周世通覽之人,鄒衍之徒,孫卿之輩,受時王之寵,尊顯於世。董仲舒雖無鼎足之位,知在公卿之上。周監二代,漢監周、秦然則蘭台之官,國所監得失也。以心如丸卵,為體內藏;眸子如豆,為身光明。令史雖微,典國道藏,通人所由進,猶博士之官,儒生所由興也。委積不紲,豈聖國微遇之哉,殆以書未定而職未畢也。 超奇篇

第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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