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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巴黎,舉行葬禮時,除了一些特殊情況或某個著名人物自然死亡這種少數情況外,到教堂來的人隨着向拉雪茲神甫公墓前進而逐漸減少。人們可以抽時間到教堂來露一下面,但是每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儘快回去辦理。所以,十輛送葬的馬車中,坐滿人的不到四輛。當送葬隊伍到達拉雪茲公墓時,只剩下十二個人了,其中有拉斯蒂涅克。
「沒有忘記他,這很好!」雅克·柯蘭對他的老熟人說。
拉斯蒂涅克在這兒遇上伏脫冷,嚇了一跳。
「請您鎮靜,」這位伏蓋公寓的老房客對他說,「站在您面前的是一個奴僕,我僅僅以這一身份在這裡遇見您。不過,我們後台不可藐視,現在或者將來,我要比任何時候都更強大有力。您很機靈,已經飛黃騰達了。但是也許有一天您會需要我,我將永遠為您效勞。」
「那麼您將幹什麼呢?」
「不再當苦役監獄的房客了,而是要為苦役監獄提供房客。」雅克·柯蘭回答。
拉斯蒂涅克顯出表示厭惡的神情。
「啊,比方說,有人偷了您的東西……」
拉斯蒂涅克加快腳步,想離開雅克·柯蘭。
「您不知道您會處在什麼樣的境遇中。」
這時候,人們已經到了緊靠艾絲苔墓穴的那個挖好的墓穴邊。
「這是兩個曾經相親相愛,生活得很幸福的人!」雅克·柯蘭說,「他們又相聚了。一起腐爛也是一種幸福。我要叫人把我也埋在這裡。」
當人們把呂西安的遺體下到墓穴裡時,雅克·柯蘭直挺挺地倒下,昏厥過去。這個如此堅強的人,竟經受不住掘墓人力掙幾個酒錢而往遺體上扔幾鏟土的輕微響聲。
這時候出現兩名保安警察,他們認出了雅克·柯蘭,把他抓住,送到一輛公共馬車上。
「這又是怎麼回事?……」雅克·柯蘭甦醒過來,在公共馬車裡看了看,問道。他看到自己身處兩名警察中間,其中一名正是魯法爾。他向魯法爾望了一眼,這眼光探測到殺人犯的靈魂,直到高諾爾的秘密。
「總檢察長叫你去。」魯法爾回答,「我們到處找你,到墓地才找到。你差點兒把頭紮進這個年輕人的墓穴裡去了。」
雅克·柯蘭沒有說話。
「是比比—呂班叫你們來找我的嗎?」他問另一個警察。
「不,是加爾納裡先生叫我們到處搜尋。」
「他什麼也沒有對你們說嗎?」
兩個警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着啞語互相詢問。
「嘿!他怎麼給你們下命令的?」
「他命令我們立即把你找到。」魯法爾回答,「他對我們說你在聖日耳曼草地教堂,還說如果送葬隊伍離開了教堂,你可能在墓地。」
「是總檢察長找我嗎?……」雅克·柯蘭自言自語道。
「可能是。」
「對了,」雅克·柯蘭回答,「他需要我!……」
他又陷入了沉思。兩名警察憂心忡忡。
兩點半左右,雅克·柯蘭走進德·格朗維爾先生的辦公室,看到那裡有個新人物,那是德·格朗維爾先生的前任,奧克塔夫·德·博旺伯爵,最高法院的一位院長。
「您忘了德·賽裡奇夫人的危急病情,您答應我要去救她的。」
「總檢察長先生,」雅克·柯蘭說,一邊做手勢叫那兩名警察進來,「請您問問這兩個人,他找到我的時候,我處在什麼狀態?」
「總檢察長先生,他在埋葬年輕人的那個墓穴邊失去了知覺。」
「把德·賽裡奇夫人救過來,」德·博旺先生說,「您要什麼都能得到。」
「我什麼也不要,」雅克·柯蘭接著說,「我已經心甘情願地投降了。總檢察長先生大概已經收到了……」
「所有的信!」德·格朗維爾先生說,「可是您允諾拯救德·賽裡奇夫人的理智,您能做到嗎?不是假充好漢吧?」
「我希望不是。」雅克·柯蘭謙遜地回答。
「那好,跟我走吧!」奧克塔夫伯爵說。
「不,先生。」雅克·柯蘭說,「我不能與您乘同一輛馬車,坐在您的身邊……我還是一個苦役犯。既然我有為司法部門效勞的願望,我不能一開始就敗壞它的名聲……您先到伯爵夫人那裡去,我隨後就到……告訴她那是呂西安最要好的朋友,卡洛斯·埃雷拉神甫……預先知道我要登門拜訪,必定會對她產生影響,別讓她那麼緊張。請你們原諒我再一次借用西班牙議事司鐸的騙人外衣,這是為了做一件如此重要的事嘛!」
「我們四點鐘在那兒見面,」德·格朗維爾先生說,「因為我現在要跟掌璽大臣一起去見國王。」
雅克·柯蘭再次出去找到他的姑媽。她正在百花堤岸等他。
「怎麼,」她問,「你向『鸛鳥』自首了?」
「對。」
「真走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