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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樓去放風院子時,遇到了南泰爾罪案的作案人,也遇到了我的一個獄中小伙伴,他因無意間捲入這樁罪案而即將被斬首。」雅克·柯蘭繼續說,「我獲悉比比—呂班欺騙法院,他手下的一個人便是殺害克羅塔夫婦的兇手。這不是正如您所說的天意嗎?……我於是隱約看到了為人行善的可能性,看到了有可能用我所具有的才能,用我所獲得的這一點點知識,來為社會服務,來做一個有益的人而不是有害的人,所以我大膽地寄希望于您的智慧和善良……」
這個人的姿態善良、天真而純樸,懺悔的詞句毫不尖酸刻薄,沒有那種至今使人聽了感到可怕的作惡哲學,這真能叫人相信他已經脫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人。
「我是這樣信任您,我願意完全聽從您的支配。」他用悔罪者的卑謙口吻繼續說,「您看得很清楚,我只有三條路可走:自殺,上美國,去耶魯撒冷街。比比—呂班很有錢,他已經過時了。他是個雙重哨兵。如果您願意讓我跟他干,我在一星期內就能當場抓住他的罪行。如果您把這個無恥之徒的職位給我,您就給社會做了一件大好事。我什麼也不需要了(我將廉潔奉公)。我具有這一職位所要求的一切品質。比起比比—呂班來,我受過更多的教育,我一直讀到修辭班①。我不像他那麼蠢,想有風度時,我也能顯出風度……我沒有別的奢望,只想作為維持秩序和實行鎮壓中的一員,而不當腐化變質分子。我再也不會將任何人拉進這支作惡大軍。先生,您瞧,當人們在戰爭中抓獲一名敵方將軍時,人們並不將他槍斃,而是把他的劍歸還給他,再給他一座城市作為監獄。我呢,我就是苦役監牢中的將軍,我已經投降……把我擊敗的並不是司法,而是死神……我希望干的和生活的這個領域是唯一適合我的領域,我覺得我一定能在這方面發揮威力……請您裁決……」
①以前法國中學的最高班。
雅克·柯蘭保持着順從謙恭的態度。
「您把這些信交給我支配嗎?……」總檢察長說。
「您可以派人去取。這些信一定會交到您派去的人手裡……」
「怎麼交法?」
雅克·柯蘭摸準了總檢察長的心理,繼續玩弄這一把戲。
「您已經向我許諾,將卡爾維的死刑減為二十年苦役……哦,我提醒您這一點,並不是跟您簽訂協議,」他看到總檢察長做了一個手勢便趕快這樣說,「不過,還可以通過其他理由來拯救這條生命:這個年輕人是無辜的……」
「我怎樣能拿到這些信件?」總檢察長問,「我有權利和義務弄清楚您是不是如您所說的這麼個人。我希望您是無條件的……」
「請您派一個可信的人到百花堤岸去,那裡有一家五金店,掛着『阿喀琉斯盾牌』的招牌。在這家店舖的台階上,他將看到……」
「是什麼……盾牌商店?」
「那裡就是我的盾牌。」雅克·柯蘭苦笑一下說,「您派去的人會在那裡見到一個老太婆。如同我對您說過的那樣,她的打扮就像一個有固定收入的海鮮商人,耳朵上戴着耳墜,穿著中央菜市場有錢女人的衣服。派去的人可以說要找德·聖埃斯泰弗夫人,千萬別忘了這個『德』字……他可以說:『我受總檢察長先生派遣,來取您知道的東西……』您就立刻能拿到三包封好的東西……」
「所有的信都在裡面嗎?」德·格朗維爾先生說。
「嘿!您真厲害!您的職位不是竊取來的。」雅克·柯蘭微笑着說,「看得出來,您認為我在向您試探,然後交給您一疊白紙……您還不瞭解我!……」他又加了一句,「我信任您,就像一個兒子信任他的父親……」
「您馬上要被重新送回附屬監獄,」總檢察長說,「您在那裡等待對您的命運作出決定。」
總檢察長拉了拉鈴。辦公室仆役走進門來。他對仆役說:
「加爾納裡先生如果在的話,請他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