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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這個該死的『後側風』,她幫了你什麼忙?」
「這個可愛的女人,高得像一捆柴,苗條得像一條鰻魚,靈巧得像一隻猴子。她從煙囪頂上進去,給我打開屋子的門。那幾隻狗吃了肉丸子,就死了。我宰了那兩個女人。錢一拿到手,吉內塔把門關上,又從煙囪頂上出去了。」
「這麼高明的手段把命送掉也值得。」雅克·柯蘭說,他非常欣賞犯罪方式,就像雕刻工欣賞一件雕像一樣。
「我真是幹了一件蠢事:我竭盡才力,為了一千埃居。」
「不,為了一個女人!」雅克·柯蘭接過話頭說,「我以前對你說過,女人會奪走我們的智慧!……」
雅克·柯蘭向泰奧多爾投去一道充滿蔑視的目光。
「你當時不在,我無依無靠!」
「你愛她嗎,這個小姑娘?」雅克·柯蘭問,他已覺察到那句答話裡包含着責備。
「啊!如果說,現在我想活下去,主要是為你,而不是為她。」
「你放心吧!我不是無緣無故才叫『鬼上當』的!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什麼!能活命!……」科西嘉青年高聲說,一邊舉起被捆的雙手,伸向這死牢潮濕的穹頂。
「我的小瑪德萊娜,準備回到『終生草地』①去吧,」雅克·柯蘭繼續說,「你應該預料到這一點。人們不會像給肥牛那樣給你戴上玫瑰花環!……他們之所以給我們打上烙印,把我們送進羅什福爾監獄,就是為了想搞掉我們!不過,我將叫人把你送到土倫去,然後你在那裡越獄,再回到巴黎,我給你安排一個舒適的生活……」
①終生苦役監牢。
一聲感嘆。這在堅實的穹頂下是難得聽見的,這是從得到解脫的幸福心情中迸發的一聲感嘆,它撞擊到石牆上,石牆又將這音樂中無與倫比的音符反射到比比—呂班的耳朵裡。比比—呂班驚駭不已。
「這是我剛剛赦了他的罪,他產生了頓悟的結果。」雅克·柯蘭對保安警察頭目說,「憲兵先生,您看見了嗎,這些科西嘉人的心裡是充滿信仰的!他像童年耶穌一樣潔白無辜,我要儘力拯救他……」
「上帝與您同在,神甫先生!……」泰奧多爾用法語說。
「鬼上當」此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像卡洛斯·埃雷拉議事司擇的模樣。他走出死因的牢房,匆匆地奔向過道,來到戈爾先生面前,裝出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
「監獄長先生,這個年輕人是無辜的,他向我透露了誰是罪犯!……他險些要為這個搞錯了的名譽攸關的案子而死去……他是一個科西嘉人!請您為我向總檢察長先生提個請求,」他說,「請求他接見我五分鐘。一個西班牙教士為法國司法當局的誤判而感到痛苦。德·格朗維爾先生是不會拒絶立即聽聽這位教士的話的!」
「我這就去!」戈爾先生回答。所有目睹這一非同尋常的場面的人都感到無比驚訝。
「在我等待的時間裡,請您派人送我去這個院子吧,」雅克·柯蘭接著說,「我在那裡已經打動了一個犯人的心,我要使他完全皈依……這些人的心也是肉長的嘛!」
這段話使所有在場的人產生了騷動。警察、收監記錄員、劊子手、看守、行刑助手,他們都在等待命令,準備——用監獄的話說——架設機器。所有這些人都有些動情,一種可以理解的好奇心激動着他們。
就在這時候,人們聽到一輛華麗馬車的響聲。這馬車意味深長地停到了朝河堤的附屬監獄的柵欄前。車門打開後,腳凳迅速放下,所有的人都以為來了個大人物。不一會兒,一個貴婦人手裡晃動着一張藍色信紙,出現在門邊的柵欄前,身後跟着一個僕人和一個保鏢。她穿一身高貴的黑衣服,帽子上遮着一層面紗,用一塊很大的繡花手帕擦着眼淚。雅克·柯蘭立刻認出她是亞細亞,或者說,還這個女人的本名的話,就是他的姑媽雅克麗娜·柯蘭。這個心狠手辣的老太婆,不愧是她侄子的姑媽,她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這個囚犯身上,機智、警覺地衛護着他,那種機智和警覺的程度至少能與法院相當。她有一張特許證,當呂西安和卡洛斯·埃雷拉神甫解除單獨監禁後,就能憑這證件與他們交談。證件上有主管監獄處長寫的一句話。這張許可證是根據德·賽裡奇先生的引薦,前一天發給德·莫弗裡涅斯公爵夫人的貼身侍女的。從許可證的顏色看,就表明它有強大的後台,因為這些證件與戲院的優待券一樣,形式和外表是各不相同的。
掌門的看守看見那個保鏢頭戴插羽毛的帽子,身穿綠、金兩色制服,就像俄羅斯將軍的制服那樣熠熠生輝,知道來人是一位貴婦人,几乎是王族成員。他於是打開了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