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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絲苔再也聽不下去歐羅巴—歐也妮一普呂當斯·賽爾維安說的這些了。一個使人墮落的天才,用過去將艾絲苔從泥坑中救出來的同樣力量,現在又想把她再度推入泥坑。領略過最深切愛情的人都知道,如果拋開愛情的道德,就不會感受到愛情的快樂。自從朗格拉德街她那簡陋小屋中發生的那一幕以來,艾絲苔已經完全忘記她從前的生活。迄今為止,她一直心懷戀情,生活上恪守婦道。因此,為了不遇到麻煩,這個聰明的拖人下水的傢伙施展才能,進行準備,使這個受愛情驅使的可憐的姑娘別無選擇,只好同意去進行詐騙。這種詐騙有的已經完成,有的正在實施。暴露出這個傢伙的高明手段和精明之處,也就說明了他是用什麼辦法使呂西安就範的。製造出可怕的非做不可的緊急情況,挖下坑道,裝滿炸葯,在關鍵時刻對同夥說:「你點一下頭,全都炸了!」過去艾絲苔腦子裡全是妓女特有的道德觀念,她覺得別人對她的熱情是理所當然的,她欽慕自己的某個對手,只是由於這個女人有本領讓男人為她花錢。這些女人骨子裡的意圖就是讓別人傾家蕩產。卡洛斯指望艾絲苔留住往日的記憶,這一點他並沒有搞錯。這些鬥爭中使用的計謀,這些不僅被女人,也被揮金如土的男人千百次使用過的策略,並沒有攪混艾絲苔的頭腦。可憐的姑娘只感到自己墮落。她愛呂西安,她成了德·紐沁根男爵的正式情婦:這就是她的全部結局。假西班牙人拿了定金;呂西安用艾絲苔修墓的石頭築起自己飛黃騰達的大廈;老銀行家花多少張一千法郎的鈔票換取一夜歡娛;歐羅巴用各種巧妙辦法撈走幾十萬法郎。這些事全都不會引起這位鍾情女子的關心。但是現在,使她憂心如焚的,是癌症。
五年中,她看到自己潔白無瑕,猶如一位天使!她愛着,感到很幸福,她沒有做過一點點不忠誠的事。而現在,這美好純潔的愛情要被玷污了。她的思想還沒有將她這離群索居的美好生活與未來的污穢生活加以對照。這在她心中既沒有精心盤算,也沒有詩情畫意。她體驗到一種不可名狀卻又十分強烈的感情:她要從潔白變為烏黑,從純潔變為不潔,從高尚變為下賤。她出於自己的願望,成了白鼬,精神上的污穢她似乎難以忍受。所以,當男爵向他表示愛情時,她感到恐懼,頭腦中閃過從窗戶中跳下去的念頭。不論怎麼說,呂西安是被她絶對愛着的人,一個女子如此愛一個男子,是極為罕見的。那些口頭上說愛着人,而且常常認為愛到了極點的女子,還是去跳舞,向別的男子賣弄風情,為了去社交場合而精心打扮,到那裡用貪婪的目光搜尋她們準備獲取的對象。而艾絲苔並未作出犧牲,卻創造了真正愛情的奇蹟。她愛了呂西安六年,就像那些在污濁的泥潭裡打過滾的女戲子和妓女仍然渴望高尚和忠貞的真正愛情,愛上了什麼人後便行使「專有權」(難道不應該創造一個詞來表達極少付諸實踐的這個思想嗎?)一樣。希臘、羅馬和東方那些已經消逝的國度一直禁錮女性,鍾情的女子必須進行自我禁錮。所以人們可以想象,艾絲苔從這座節日般的充滿詩情畫意的神奇殿堂走出來,進入一個冷漠老頭的「小小的宮殿」時,她彷彿得了精神病。她被一隻鐵腕驅使着,尚未來得及考慮,就已經有半個身軀陷入到無恥下流之中。不過,這兩天來,她已經在思考了,心裡感到死一般的冰冷。
聽到「慘死街頭」這幾個字,她突然站起來,說:「慘死街頭?……不,還不如跳塞納河……」
「跳塞納河?……那呂西安先生呢?……」歐羅巴說。
第二部 「猞猁翁」千金求愛
第
03章
這句話又使艾絲苔坐到了沙發上。她的眼睛獃獃地盯着地毯上一個玫瑰花圖案,心中在哭泣。四點鐘,紐沁根來了,看見他的天使浸沉在浮想和拿主意的海洋中,洋面上漂浮着婦人之見,有時候這種見解躍出水面,對於不曾與之共同航行過的人來說,完全不可理解。
「別發愁了……我的美銀(人)兒,」男爵在她身邊坐下,說,「你再也不欠債了,……我和埃(歐)也妮已經說號(好)了。一個月以後,你就離開介(這)個居(住)宅,搬進一座小小的宮殿……哦,多麼好看的休(手),伸過來央(讓)我吻一下(艾絲苔讓他抓住自己的手,就像一隻狗讓人抓住自己的爪子)。啊,你開(給)了你的休(手),還沒有開(給)你的心……我要的系(是)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