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泰(苔)……艾絲泰(苔)……」男爵說,「您睡覺吧,我的天席(使)?——哎,雨(如)果我席(使)您害怕,我就躺在介(這)個將(長)沙發向(上)……」男爵大聲說。看到艾絲苔不停地哭泣,他的心中燃起了最純潔的愛情。
「那好。」艾絲苔回答,一邊拉住男爵的手,懷着感激的心情吻了一下。這使這只「猞猁」的眼睛湧出一種很像淚水的東西,「我將對您感激不盡……」
她於是趕緊回到自己臥室,關上了門。
「介(這)裡頭有習(什)麼名堂……」紐沁根吃了春藥,躁動不寧,心裡這樣想,「我家裡的銀(人)會說些習(什)麼呢?……」
他站起身,透過窗子向外觀望:「我的馬車一直停在那裡……天馬上要亮了!……」他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心中暗想:「要是紐沁根夫人知道我這一夜是怎麼過的,她該怎麼嘲笑我啊!……」
他傻獃獃地躺下來,把耳朵貼到艾絲苔的房門上。
「艾絲泰(苔)!……」
沒有任何回答。
「天哪!她還在哭呢!……」他心裡說,又回到長沙發上躺下。
德·紐沁根男爵在長沙發上睡着了。他勉強睡去,姿勢又不舒服,所以睡得很不安穩。他做了那種錯綜複雜變化無窮的夢,這種夢境是醫學生理學上尚未得到解釋的現象之一。日出以後十分鐘,歐羅巴將他從夢中喚醒。他嚇了一跳。
「啊!天哪!夫人,」她喊道,「夫人!當兵的!……憲兵,法院,要抓你呢……」
艾絲苔打開房門,露出身形。她胡亂披着一件便袍,赤腳拖着拖鞋,散亂着頭髮,美得要叫拉斐爾筆下的天使惱火。就在這時候,客廳的門被打開,一股污濁的人流湧進來。他們張開十隻魔爪,向這位猶如弗朗德爾宗教畫上的仙女撲去。一個男人走上前來,他是貢當松。可惡的貢當松伸出手,抓住了艾絲苔有點兒汗濕的胳膊。
「你是艾絲苔·馮……小姐嗎?」他問。
歐羅巴立刻在貢當松臉上扇了一記反手耳光,又在他腿上狠狠踢了一腳,那是被稱為法國拳的著名的一招。貢當松立刻倒在地毯上,滾出好一段距離。
「住手!」她喊道,「不許碰我的女主人!」
「她打斷了我的腿!」貢當松嚷着站起來,「你會付出代價的!……」
那五個穿執達吏助手服裝的人,頭上戴着醜陋的帽子,而他們的腦袋比帽子還要醜陋,好像帶紋絡的桃花心木雕成,一個個斜眼歪鼻,齜牙咧嘴。魯夏爾從他們中間走出來,服飾比別人稍稍整齊,頭上戴着帽子,一臉嬉皮笑臉令人肉麻的神態。
「小姐,你被逮捕了。」他對艾絲苔說,「至於你呢,小丫頭,」他對歐羅巴說,「任何抗拒都將受到懲罰,任何抵抗都無濟於事。」
槍托落在餐廳和前廳地面上,發出了響聲,說明還有治安警察前來增援,這也證明了魯夏爾剛纔這番話的份量。
「為什麼要逮捕我?」艾絲苔天真地問。
「是不是欠了點債?……」魯夏爾回答。
「啊!真的!」艾絲苔大聲說,「讓我穿上衣服吧。」
「對不起,小姐,我必須肯定你返回臥室後沒有任何辦法逃跑才行。」魯夏爾說。
這一切都在瞬間發生,男爵來不及進行干預。
「嘿!我就系(是)那個出賣別銀(人)搖(肉)體的卑鄙傢伙紐沁根男爵!……」可怕的亞細亞喊起來,從那些執達吏助手中間擠過來,竄到長沙發邊上。她裝作在這裡發現了銀行家。
「下尖(賤)的東西!」紐沁根叫道,擺出一副銀行家的威嚴。
他連忙衝過去,站到艾絲苔和魯夏爾中間。魯夏爾聽到貢當松一聲驚叫,便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啊,原來是德·紐沁根男爵先生……」
魯夏爾一揮手,所有的執達吏助手全都恭恭敬敬地脫下帽子,從房間裡退了出去。只有貢當松一個人留下來。
「男爵先生準備付錢嗎?……」這位商業治安警察問,手裡拿着帽子。
「我付。」男爵回答,「不過,我得弄弄明白系(是)怎麼回系(事)。」
「已經算清的是三十一萬二千多法郎,不包括逮捕費。」
「三習(十)萬法郎!」男爵叫起來,「——一個銀(人)在將(長)沙發上羞(睡)了一夜,醒來時要付介(這)麼多錢,也太貴了!」他在歐羅巴耳邊說了這幾句話。
「這個人真是德·紐沁根男爵嗎?」歐羅巴問魯夏爾,同時做了一個表示懷疑的手勢。法蘭西劇院扮演侍女的著名演員杜蓬小姐①看了她的表演也會感到嫉妒。
①卡羅麗娜·杜蓬,一八一○至一八四○年在法蘭西劇院演出。
「是的,小姐。」魯夏爾說。
「是的。」貢當松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