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頁
德·龍克羅爾侯爵的妹妹德·賽裡齊伯爵夫人下星期初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德·朗熱夫人應該到場。公爵夫人走進門來,看到的第一張面孔,便是阿爾芒。這次是阿爾芒在等她了,至少她自己心裡這樣想。兩人目光相遇。頓時這位女子出了一身冷汗。她早就認為,瘋狂的報復,與他們的地位相稱的報復形式,蒙特裡沃是幹得出來的。現在,這種報復的方法已經找到,萬事已經俱備,已經火熱,已經沸騰了。這位蒙受欺騙的情人,雙眼向她射出霹靂的閃電,面孔預示着報仇雪恨成功而閃閃發光。儘管公爵夫人有意要表現出冷若冰霜、傲慢無禮,她的目光卻黯淡憂傷起來。她走到德·賽裡齊伯爵夫人身旁坐下。德·賽裡齊伯爵夫人不由得對她說道:「你怎麼啦,我親愛的安東奈特?你的臉色真嚇人!」
「跳一場四組舞就會恢復正常,」她回答道、這時正好一個年輕人上前邀請,她便伸出手去。
德·朗熱夫人跳起華爾茲,蒙特裡沃沉重的目光使她更加激動,更加瘋狂地飛舞起來。他一直站在那裡,比圍觀跳華爾茲的人更往前一些。每當他的情婦從他面前經過,他的雙眼,有如確有把握捕捉獵物的猛虎,死死盯住她那飛快旋轉的頭顱。華爾茲完畢,公爵夫人走過來坐在伯爵夫人身旁。侯爵則一面與一個陌生人談話,一面不停地注視着她。
「先生,」他對那位陌生人說道,「這次旅行中,最使我震驚的一件事情……」
公爵夫人正在側耳細聽。
「是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看守將一把斧頭指給人看時說的那句話。據說,一個蒙面人正是用這把斧子砍下了查理一世的頭顱。看守記起這位國王曾向一個看熱閙的人說過這句話。」
「他怎麼說的?」德·賽裡齊夫人問道。
「『切勿觸摸刀斧』,」蒙特裡沃回答道,語氣中頗具威脅意味。
「說真的,侯爵先生,」德·朗熱公爵夫人說,「這個老掉牙的故事,凡是到過倫敦的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您在這兒老調重彈,一面這樣用戲劇性的表情注視着我的脖子,我真彷彿覺得您手中握著刀斧呢!」
儘管公爵夫人直冒冷汗,說到最後幾個字卻大笑起來。
「可是,就場合而論,這個故事倒頗具新意呢!」他回答道。
「為什麼?對不起,這怎麼講?」
「因為,夫人,您觸摸了刀斧,」蒙特裡沃壓低嗓門對她說道。
「多麼有趣的預言!」她故作風雅地微微一笑,介面說道,「那麼什麼時候我的頭顱應該落地呢?」
「我並不希望看到您美麗的頭顱落地,夫人。我只是擔心您會有什麼大災大難。如果給您削了發,這使您受益匪淺的如此金黃秀美的頭髮,您不會惋惜麼?……」
「對有些男人,甚至常常是不懂得原諒她們一時衝動發點脾氣的男人,女子是高興作出這種犧牲的。」
「這我同意。好,在我們看來,您才十八歲。如果有個人開個玩笑,用化學方法猛然間使您失去美貌,使您有如百歲老人一般呢?」
「先生,」她打斷他的話,說道,「天花對我們來說,就如同滑鐵盧戰役一般。事情過後,我們會認識真正熱愛我們的人。」
「那您不會為這俊俏的面龐惋惜麼,它可是……」
「哈哈,當然十分惋惜了,不過,是為這面龐給他帶來歡樂的人,更甚于為我自己。話又說回來,如果有人誠摯地、始終不渝地、熱烈地愛着我,美貌與否又有何干呢?克拉拉,你說呢?」
「這種理論可相當危險呢!」德·賽裡齊夫人答道。
「是否可以請問妖魔之王陛下,」德·朗熱夫人介面說道,「我尚未去過倫敦,卻幾時犯下了觸摸刀斧的過錯呢?……」
「NonSo (拉丁文:我不知道),」他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冷笑,說道。
「那麼刑罰幾時開始呢?」
說到這裡,蒙特裡沃冷靜地掏出懷錶,看準時間,那種信念堅定的神情確實令人不寒而慄。
「不出今天,您就要大鍋臨頭……」
「我可不是可以輕易嚇住的孩子,更確切些說,我是不知危險為何物的孩子,」公爵夫人說道,「我要毫不畏懼地到萬丈深淵邊緣上去跳舞。」
「夫人,知道您性格如此堅強,我很高興,」見她走去站到自己位置上準備參加四組舞,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