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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寇延,殺二萬人,破金明,擒李士斌,延帥范雍、鈐轄盧守勤閉門不救,中貴人黃德和引兵先走,劉平、石元孫戰死,而雍、守勤歸罪于通判計用章、都監李康伯,皆竄嶺南,德和誣奏平降賊,詔以兵圍守其家。公言:「平自環慶引兵來援,以奸臣不救,故敗,竟罵賊不食而死,宜恤其家。守勤、德和皆中官,怙勢誣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獄。」樞密院奏方用兵,獄不可遂。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獄不可不竟。」時守勤男昭序為禦藥,公奏乞罷之,德和竟坐腰斬。
延州民二十人詣闕告急,上召問,具得諸將敗亡狀。執政惡之,命邊郡禁民擅赴闕者。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惡上知四方有敗耳。民有急,不得訴之朝,則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夏守勤為陝西都統管,又以入內都知王守忠為都鈐轄。公言:「用守勤既為天下笑,而守忠鈐轄乃與唐中官監軍無異,將吏必怨懼,盧守勤、黃德和覆車之轍,可復蹈乎?」詔罷守忠。
時又用觀察使,魏昭丙為同州,鄭守忠為殿前都指揮使,高化為步軍都指揮使。公言:「昭丙乳臭兒,必敗事;守忠與化故親事官,皆奴才小人,不可用。」詔遣侍御史陳洎往陝西督修城,且城潼關。公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關,自關以西為棄之耶?」語皆侵執政。自用兵以來,吏民上書者甚眾,初不省用。公言:「知制誥本中書屬官,可選二人置局,中書考其所言,可用用之。」宰相以付學士,公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盡付他人。」乞與廷辯。又言:「邊事系國安危,不當專委樞密院。周宰相魏仁浦兼樞密使,國初范質、王溥亦以宰相參知樞密院事。今兵興,宜使宰相以故事兼領。」仁宗曰:「軍國之務,當盡歸中書,樞密非古官。」然未欲遽廢,內降令中書同議樞密院事,且書其檢。宰相以內降納上前,曰:「恐樞密院謂臣奪權。」公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奪權也。」
時西夏首領吹同乞砂、吹同乞山各稱偽將相來降,補借奉職,覊置荊湖。公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當厚賞以勸來者。」上命以所言送中書。公見宰相,論之,宰相初不知也。公嘆曰:「此豈小事而宰相不知耶?」更極論之,上從公言,以宰相兼樞密使。
除鹽鐵判官,遷太常丞,史館修撰,奉使契丹。二年,改右正言、知制誥,糾察在京刑獄。時有用偽牒為僧者,事覺,乃堂吏為之。開封,按餘人而不及吏。公白執政,請以吏付獄。執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無為近名。」公正色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執政滋不悅,故薦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歐陽修上書引顏真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報。
使還,除吏部郎中、樞密直學士,懇辭不受。始受命,聞一女卒,再受命,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尋遷翰林學士。公見上力辭,曰:「增歲幣,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討元昊,未暇與虜角,故不敢以死爭,其敢受賞乎!」
慶歷三年三月,遂命公為樞密副使,辭之愈力。改授資政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七月,復除樞密副使。公言:「虜既通好,議者便謂無事,邊備漸馳,虜萬一敗盟,臣死且有罪。非獨臣不敢受,亦願陛下思夷狄輕侮中原之恥,臥薪嘗膽,不忘修政。」因以告納上前而罷。逾月,復除前命。
時元昊使辭,群臣班紫宸殿門,上俟公綴樞密院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德象諭公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虜故也。」公不得已乃受。
時晏殊為相,范仲淹為參知政事,杜衍為樞密使,韓琦與公副之,歐陽修、余靖、王素、蔡襄為諫官,皆天下之望。魯人石介作《慶歷聖德詩》,歷頌群臣,皆得其實。曰:「維仲淹、弼,一夔一契。」天下不以為過。公既以社稷自任,而仁宗責成於公與仲淹,望太平于期月之間,數以手詔督公等條具其事。又開天章閣召公等。公等坐,且給筆札,使書其所欲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公遂與仲淹各上當世之務十餘條。又自上河北安邊十三策,大略以進賢、退不肖、止僥倖、去宿弊為本,欲漸易諸路監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於是小人始不悅矣。
元昊遣使以書來,稱男而不臣。公言:「契丹臣元昊而我不臣,則契丹為無敵于天下。不可許。」乃卻其使,卒臣之。
四年七月,契丹來告,舉兵討元昊。十二月,詔冊元昊為夏國主,使將行而止之,以俟虜使。公曰:「若虜使未至而行,則事自我出,既至,則恩歸契丹矣。」從之。
是歲契丹受禮雲中,且發兵。會元昊伐獃兒族,于河東為近。上問公曰:「虜得無與元昊襲我乎?」公曰:「虜自得幽、薊,不復由河東入寇者,以河北平易富饒,而河東險瘠,且虞我出鎮定,搗燕薊之虛也。今兵出無名,契丹大國,決不為此。就使妄動,當出我不意,不應先言受禮雲中也。元昊本與契丹約,相左右以困中國,今契丹背約,結好於我,獨獲重幣,元昊有怨言,故虜築威塞州以備之。獃兒屢殺威塞人,虜疑元昊使之,故為是役,安能合而寇我哉!」或請調發為備。公曰:「虜雖不來,猶欲以虛聲困我。若調發,正墮其計。臣請任之。虜若入寇,臣為罔上且誤國。」上乃止,虜卒不動。公謂契丹異日作難,必于河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