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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拿他開個玩笑嗎?你會叫他大吃一驚的,」伯爵接著說,並未注意他妻子的臉,「我要讓你有辦法向他證明,他像小孩一樣被你妹夫杜·蒂耶耍了。杜·蒂耶這個無恥之徒想叫他坐牢,這樣拿當就不能在紐沁根的選區裡和杜·蒂耶競爭。我從佛洛麗納的一個朋友那裡知道佛洛麗納變賣傢具得了多少錢,她把這筆錢都給拿當作了辦報的資金;我還知道,佛洛麗納從她今年在外省和比利時演出的收入裡,拿出多少錢寄給了拿當,結果這筆錢讓杜·蒂耶、紐沁根、馬索爾得了好處。這三個人早已把報紙賣給部裡了,因為他們有把握擠走拿當。」
「拿當先生不會接受一個女演員的錢。」
「你不太瞭解這種人,親愛的。他在你面前不會否認這個事實的。」
「我一定要去參加舞會,」伯爵夫人說。
「你會玩得很痛快的,」旺德奈斯接著說,「你手中掌握了這樣的武器,一定能狠狠鞭撻拿當的虛榮心,同時也是幫他的忙。你會看到,他聽了你的諷刺挖苦後,先是怒不可遏,繼而轉為冷靜,然後又暴跳如雷。這樣,你可以用開玩笑的方式讓一個有才智的男人看清他面臨的危險,可以讓他敲打敲打他們內部那些兩面討好的傢伙。怎麼,你不聽我講了,親愛的?」
「恰恰相反,我聽得太出神了,」她回答,「我以後會告訴你,為什麼我非把這事搞清楚不可。」
「那麼明天你別摘下面具,」旺德奈斯說,「我安排你和拿當、佛洛麗納一道吃夜宵。對一個像你這樣地位的女人來說,先讓一位名人急得團團轉,又引起一個女演員的好奇心,這該是多麼有趣的事;你要叫他們倆都摸不着頭腦。我呢,馬上着手調查拿當對佛洛麗納的不忠實行為。要是掌握到他近來某件艷史的詳細情況,就能讓你欣賞一個高等妓女發脾氣的場面,那是妙不可言的。佛洛麗納的怒氣會像阿爾卑斯山的激流一樣洶湧澎湃,因為她愛拿當,拿當是她的命,她依戀拿當,就像肉附在骨頭上,就像母獅守着幼獅。記得年輕時見過一個有名的女演員,寫起信來文理不通,一天她來找我的一個朋友,索回她給他的信,她那副傲慢無禮而又無比威嚴、滿腔怒火而又不動聲色的神氣,還有那副野人的架勢,後來我再也沒看到過類似的情景了……瑪麗,你不舒服嗎?」
「不是,是爐火生得太旺了。」
伯爵夫人在一張橢圓形雙人沙發上躺下。突然,爐火的煎熬使她做出別人意想不到的舉動:她倏地站起來,兩腿打着哆嗦,兩臂抱在胸前,慢慢走到丈夫跟前,問他道: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你不是那種想折磨我的人。要是我有過錯,你會瞧不起我,但不會折磨我的。」
「你說我能知道什麼呢,瑪麗?」
「關於拿當呀!」
「你以為你愛他,其實你愛的是一個用漂亮詞句做成的幻影。」
「這麼說,你已經知道了?」
「都知道了。」
這句話猶如給瑪麗當頭一棒。
「要是你願意,我可以把這些忘掉,就像什麼也不知道一樣。」他說,「我的孩子,你已經掉進了深淵,必須把你拉上來,我已考慮好了。你瞧。」說著,他從側面口袋裏拿出那封擔保書和施模克簽的四張期票,瑪麗一眼就認出了。旺德奈斯把擔保書和票據扔進了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