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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得救的,姐姐,但是為期只有三個月。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再看怎麼樣更有效地幫助他。紐沁根太太要四張期票,每張一萬法郎,不拘誰簽字都可以,免得影響你的名聲。她跟我解釋了應該怎樣出具期票,可我一點沒懂,讓拿當先生替你準備吧。只是我想,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以前的音樂教師施模克先生可以幫我們的大忙:請他在期票上簽字。你只要再附上一封保證兌付的信,明天紐沁根太太就會把錢交給你。這些事你都要自己辦,不要轉託其他任何人。我想施模克先生不會提出任何反對意見的。為了轉移人們的懷疑目標,我說你是想幫助我們的老音樂教師,一個落難的德國人。我已經要求組沁根太太對這件事絶對保密。」
「你聰明得像個天使!但願紐沁根男爵夫人交了錢以後再跟人談這件事。」伯爵夫人說,一面抬起眼睛,像是要祈求上帝,雖然明知是在劇院裡。
「施模克住在孔蒂河濱道油韋爾街,別忘了。你要親自去。」
「謝謝,」伯爵夫人說,並且緊緊握了握妹妹的手,「啊,我情願少活十年……」
「你暮年的十年……」
「為了以後不再有這樣的焦慮,」伯爵夫人接著說,一面因妹妹的插話而微微一笑。
這時,凡是偷偷看著這姐妹倆的人,都會以為她們在談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同時會欣賞她們天真的笑聲;可是也有一種人,他們到歌劇院來與其說是為了消遣,不如說是為了窺視女人的打扮和容貌,他們之中此刻要是有人發現,姐妹倆迷人的臉蛋兒上的快樂表情驀然被一種強烈的震驚所驅散,那麼他也許能猜透伯爵夫人的秘密。原來是拉烏爾出現在他慣常站立的樓梯上,臉色灰白,眼神不安,面容陰鬱。由於是晚上,他不怕碰到執達吏的助手[注],便到伯爵夫人的包廂裡去找她,但是發現包廂空空的,於是他兩手捧住額頭,胳臂肘撐在樓梯欄杆上,他想:
「是啊,她怎麼會到歌劇院來呢!」
「看看我們呀,可憐的偉人,」杜·蒂耶夫人低聲說。
至于瑪麗,她不顧自己的名聲會受影響,用火熱而執着的目光盯着他。一種意志力從這目光裡噴湧出來,正如光波從陽光裡噴湧出來一樣。按照動物磁性論者的觀點,這種意志力能滲透到被目光注視的人的身體裡。拉烏爾彷彿被一根魔杖擊了一下,驀地抬起頭,他的目光與兩姐妹的目光碰在了一起。伯爵夫人以女人永不會喪失的機智,抓住掛在自己胸前的金十字架,用一個倏忽即逝而又意味深長的微笑,示意他看看十字架。於是首飾的金光好似一直照到了拉烏爾的腦門,他向瑪麗回報了一個快活的表情:他已經明白了。
「歐也妮,使死者獲得新生、這難道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嗎?」伯爵夫人對妹妹說。
「你簡直可以加入『船舶遇難救助協會』,」歐也妮微笑道。
「他來的時候是多麼憂愁、沮喪,可離開這兒的時候又會多麼高興!」
杜·蒂耶走到拉烏爾身旁和他攀談。
「喂,你好嗎,親愛的朋友!」他說,一面和拉烏爾握手,並做出各種友好的表示。
「當然好,就像一個人剛剛得到有關選舉的最令人滿意的消息,」滿面春風的拉烏爾回答。
「我很高興。」杜·蒂耶說。「報紙馬上需要錢了、」
「我們會弄到錢的,」拉烏爾回答。
「女人有魔鬼幫她們的忙,」杜·蒂耶說,他還不肯相信拉烏爾的話,他曾把拿當叫做夏拿當[注]。
「這話從何說起?」拉烏爾問。
「我的大姨子到我夫人的包廂裡來了,其中必定有鬼。我看你很得伯爵夫人的青睞,她越過整個大廳跟你打招呼呢!」
這邊,杜·蒂耶夫人對姐姐說:「你瞧,都說我們女人會做假。我丈夫在討好拿當先生,而想叫拿當先生坐牢的也正是他。」
「可是男人還指責我們!」伯爵夫人說,「我一定要擦亮他的眼睛。」
她說著站起身來,輓起在走廊等她的旺德奈斯的手臂,容光煥發地回到自己的包廂裡;過了一會兒,她離開了歌劇院,吩咐僕人第二天八點以前備好馬車。第二天八點半鐘,她已經到了孔蒂河濱道,在這之前,還先到槌球場大街去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