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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再攪一個法國女人,我要她整個兒歸我的了。我預先通知你,小姐,我是一個王,可不是立憲制度的王,而是一個沙皇,所有的下人都是買來的,誰也不能走出我的王國。周圍一百里內沒有人煙,靠裏邊是野蠻人住的,到海邊還隔着象法國一樣大的沙漠……」
「那我寧可在這兒住一個閣樓!」卡拉比訥說。
「我就是這麼想,才賣掉了所有的田地跟里約熱內盧①的產業,回到這兒來找瑪奈弗太太的。」
「這樣的旅行決不是閙着玩的,」努裡松太太說。“不說錢吧,就憑你這麼一個人就該有人愛,尤其生得這麼漂亮……
喲!他漂亮喔!”她對卡拉比訥說。
「非常漂亮,比隆于莫的馬夫還要漂亮,」交際花回答。②西達麗斯抓起巴西人的手,他卻是一本正經的掙脫了。
①巴西城市。
②十九世紀法國作家亞當作的喜歌劇《隆于莫的馬夫》,有一段唱辭是:噢!噢!噢!噢!他多漂亮,隆于莫的馬夫!
「我這次來是預備把瑪奈弗太太帶回去的!」巴西人繼續申說他的理由,「你們不知道我幹嗎花了三年功夫才回到巴黎來嗎?」
「誰知道你這個野蠻人的玩意兒!」卡拉比訥說。
「因為她老是說願意跟我兩個人在荒野裡過日子!……」
「你信她這種話,那你不是野蠻人,而是文明人中間的傻瓜了。」卡拉比訥說著哈哈大笑。
巴西人全不理會交際花的諷刺,接著說:「她對我一遍又一遍的盡說,所以我在那塊大產業上蓋了一個美麗的莊園。然後我回法國來接瓦萊麗,而我第一晚跟她久別重逢的時候……」
「久別重逢說得好文雅,」卡拉比訥說,「這句話我倒要記下來。」
「她要我等那個混賬的瑪奈弗死了再說,我答應了,也原諒她接受了于洛的慇懃。我不知道是不是魔鬼穿上了女人的裙子,可是那女人從那時起對我百依百順,從來沒有使我起過一分鐘的疑心!……」
「哎唷!她真是了不起!」卡拉比訥對努裡松太太說。
努裡松太太點了點頭。
「我相信她的程度,」蒙泰斯說著流下淚來,「跟我愛她的程度一樣。我剛纔差一點把飯桌上的人統統打嘴巴……」
「我看得出來!」卡拉比訥說。
「要是她騙了我,要是她嫁了人,要是她這時候在斯坦卜克的懷抱裡,那麼這女人真該千刀萬剮,我要殺死她,象掐死一個蒼蠅一樣……」
「可是有憲兵呢,我的孩子!」努裡松太太的笑容,簡直教人起鷄皮疙瘩。
「還有警察,還有法官,還有刑事法庭等等……」卡拉比訥介面說。
「你只會吹大炮!親愛的,」努裡松太太想知道巴西人泄憤的方法。
「我要把她殺死的!」巴西人冷冷的重複一遍,「嚇!你們叫我野蠻人……難道我會學你們那些傻子的樣,到藥材鋪去買毒藥嗎?……跟你們一路回來的時候,我想過了,倘使你們說瓦萊麗的話是真的,我該用什麼方法報仇。我的黑人之中,有一個隨身帶著動物性的毒藥,比植物性的毒藥強得多,能夠教人害一種極可怕的病,只有在巴西可以治。我打算給西達麗斯吃下去,由她傳給我;然後,等到克勒韋爾夫婦的血完全中了毒,無藥可救了,我已經帶你的表妹過了亞速爾群島①,我再把她治好,跟她結婚。我們野蠻人自有我們野蠻人的辦法!」他瞅着諾曼底姑娘問:「西達麗斯是我少不了的幫手。她欠多少債?……」
「十萬法郎!」西達麗斯回答。
「她話雖不多,說倒說得很好,」卡拉比訥輕聲對努裡松太太說。
「我氣瘋了!」巴西人倒在椅子裡,嗓子都嗄了,「我氣死了!可是我要親眼看到,這簡直是不可能的!複印的一張字條!……誰敢說不是假造的?……哼,于洛男爵愛瓦萊麗!……」他忽然想起約瑟法的議論;「既然她還活着,足見他並不愛她!……我嗎,他要不是整個兒屬於我,我決不讓她活着給別人受用!……」
蒙泰斯的神氣很可怕,但他的聲音更可怕!他狂嗥怒吼,渾身扭曲;他碰到什麼就砸破什麼,胡桃木在他手裡象玻璃一樣。
「哎喲!你瞧他打爛多少東西!」卡拉比訥望着努裡松太太說。——「喂,我的乖乖,」她拍了拍巴西人,「瘋狂的羅蘭②做在詩裡是很好,在人家屋裡卻是既不成體統,代價又很高昂。」
①在大西洋,屬葡萄牙。
②十六世紀意大利詩人阿里奧斯托的長詩《瘋狂的羅蘭》中的主角,因愛情而喪失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