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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你的話,」男爵微笑着說,「奧棠絲的父親是于洛·德·埃爾維男爵,參議官、陸軍部署長、特授二等榮譽勛章、他的哥哥是于洛伯爵,豐功偉業,眼見要晉級為法蘭西元帥的。而且……她還有一筆陪嫁!……」
「不錯,」一往情深的藝術家說,「在旁人眼中,我是存有野心的;可是哪怕親愛的奧棠絲是一個工人的女兒,我也會娶她……」
「我要知道的就是這個,」男爵接著說,「奧棠絲,你走開,讓我跟伯爵談話。你看見了,他是真心愛你的。」
「噢,爸爸,我知道你剛纔是開玩笑。」
等到只剩下他和藝術家兩個人的時候,男爵開始說話了,聲調既優美,姿態又動人。他說:
「親愛的斯坦卜克,我兒子結婚的時候,我給他二十萬法郎,實際上可憐的孩子連兩個小錢都沒拿到,也永遠不會拿到。我女兒的陪嫁也是二十萬法郎,你得承認如數收訖……」
「是的,男爵……」
「別忙。你先聽我的。我們不能要求一個女婿為我們犧牲,象要求兒子一樣。我的兒子知道我能夠怎樣幫助他,怎樣照顧他的前程:他不久可以當大臣.他的二十萬法郎是容易找的。你可就不同啦!你可以拿到六萬法郎的五厘公債,是你妻子的名義。這筆財產還得除掉一筆給李斯貝特的小數目,可是她活不長久的,我知道她有肺病。這句話對誰都不能說;讓可憐的姑娘安安寧寧的死吧。我女兒另外有兩萬法郎嫁妝;其中有她母親六千法郎的鑽石……」
「先生,你對我太好了!……」斯坦卜克聽得出神了。
「至于那餘下的十二萬法郎……」
「別說了,先生,」藝術家說,「我只要我親愛的奧棠絲……」
「聽我說好不好,你這個急躁的孩子?至于那十二萬法郎,我沒有;可是你一定會到手的……」
「先生!……」
「你可以得之於政府,我向你擔保,替你招攬定件。你瞧,不久你可以在大理石倉庫有一個工場。你再拿幾件美麗的作品去參加展覽會,我設法送你進法蘭西研究院。上邊對我們弟兄倆好得很,我希望能替你招攬幾件凡爾賽宮的雕塑,掙他三萬法郎。你還可以接到巴黎市政府的、貴族院的、這兒那兒的定件,你會忙不過來,要僱用助手呢。這樣,我把你補足了。你看這種方式的陪嫁對你合適不合適,你考慮考慮自己的力量吧……」
「我覺得即使沒有這些,我也能赤手空拳替太太掙一份家業!」高尚的藝術家回答。
「這我才喜歡啦,」男爵高聲說,「年富力強的青年應當有這樣的自信!為了一個女人,我連整個軍隊都會打敗的!」他抓起青年雕塑家的手拍了一下,「好吧,我答應你了。下星期日簽婚約,再下一個星期六上教堂,那一天是我太太的生日!」
「行啦!你未婚夫跟你父親在擁抱了,」男爵夫人對臉孔貼在玻璃窗上的女兒說。
文賽斯拉晚上回去,方始明白他開釋的經過。門房遞給他一包東西,裡面是債務檔案,判決書上批明了收訖字樣,另外附有一封信:
親愛的文賽斯拉,我今天早上十點鐘來看你,預備把你介紹給一位王子,他想見見你。一到那裡,知道債主把你請到一個小島上去了,島上的首府叫做克利希宮堡。
我立刻去找萊翁·德·洛拉,告訴他,你在鄉下不能離開,為了短少四千法郎,而倘使你不能在王子那邊露面,你的前程便危險了。幸虧勃裡杜也在,這位天才嘗過貧窮的味道,而且知道你的歷史的。他們倆湊滿了數,我便去找那個謀害天才的兇手代你付了債。因為我十二點鐘非上杜伊勒裡宮不可,不能親自來看你恢復自由了。我知道你是君子,在那兩位朋友前面我代你作了保,你明兒應當去看看他們。
萊翁和勃裡杜不想要你的錢,只各人求你一座雕像,我覺得他們的主意不錯。我是很想做你的敵手而實際只是你的同伴——
——斯蒂曼。
附筆:我對王子說,你明天才能從外埠回來,他說:那麼,就明天!
文賽斯拉·斯坦卜克伯爵,在恩寵女神安排下的美夢中一覺睡到天亮。對於天才,這個瘸腿的女神,比正直之神與運命之神走得更慢,因為朱庇特不許她把布條蒙着眼睛。①一般走江湖的擺的攤子、華麗的衣衫、和大吹大擂的號筒,都很容易騙她上當,使她分心去瞧他們的陳列品,把應當用來到冷角落裡去尋訪真才實學之士的時間,無形中浪費掉了。
①幸運女神是眼睛蒙着布條的。
②即拿破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