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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小姨,再沒有約瑟法嘍……我給她攆走了,象一個當差似的。」
「那麼你想?……」貝姨道貌岸然的瞪着男爵。一個假貞潔的女人,老是急不及待的要擺出她的道學面孔。
「瑪奈弗太太是一個挺規矩的女人,一個公務員的太太,你跟她來往決不致有失身份,所以我希望你和她親近親近。噢!你放心,她對署長先生的小姨一定是十二分恭敬的。」
這時他們聽到樓梯上一陣衣衫悉索的聲音,同時還有極其細巧的皮靴的聲音。到樓梯頭,聲音沒有了。然後,門上敲了兩下,瑪奈弗太太出現了。
「小姐,對不起,冒昧得很;我昨天來拜訪你,你沒有在家。我們是鄰居,倘使我知道你是男爵的令親,我早就要來懇求你在他面前說句好話了。我看見署長先生來,就大膽的跟着來了;因為我丈夫說,男爵,明天部裡就要把人事單子送給大臣去審批了。」
她似乎有點兒激動,有點兒哆嗦,其實是因為她上樓時跑了幾步的緣故。
「你別盡求情啦,美麗的太太,」男爵回答;「倒是我要請你賞臉,讓我見見你呢。」
「那麼,要是小姐願意的話,就請到舍間去坐坐吧!」瑪奈弗太太說。
「姊夫你先走,我等會兒去,」貝姨很世故的說。
那個巴黎女人早已拿準,署長先生一定領會到她的意思,會來拜訪的,所以她不但把自己裝扮得跟這一類的會面非常合適,而且還裝扮了她的屋子。從清早起,家裡就供着賒買得來的鮮花。瑪奈弗幫着他女人收拾傢具,又是刷,又是洗,把最小的東西都擦得雪亮。瓦萊麗要把自己放在一個新鮮的環境中,好討署長的喜歡,而討喜歡的程度要使她能夠故意刁難,運用那些現代技巧,當他小孩子一般高高的拿着糖逗他。她已經看透了于洛。一個巴黎女人只要窮極無聊到二十四小時,連內閣都會推倒的。
這位帝政時代的人物,在帝政時代的風氣中混慣了,全不知現代風月場中的新玩意和新規矩。從一八三○年以後,時行了一套不同的談話,可憐的弱女子自稱給愛人的情慾做了犧牲品,做了裹紮傷口的慈善會女修士,甚至是忠心耿耿的天使。這一部新的戀愛經,①大量引用《福音書》的辭藻來修煉魔道。情慾是殉道的事業。彼此嚮往於理想,嚮往于永恆,目的是要使自己受了愛情的洗煉而益臻完善。所有這些美妙的說辭,其實只是一種藉口,使你實際上欲情更熾,墮落得更徹底。這種虛偽是我們這個時代的特色,把談情說愛的事完全污辱了。嘴裡自命為一對天使,行事卻儘量要做成一對魔鬼。在大家忙着拿破崙戰役的時節,愛情是沒有時間作這種分析的,一八○九年時,它只求成功,跟帝國跑得一樣快。
①古羅馬詩人奧維德著有《愛經)一書,聞名于世。故此處言新的戀愛經。
在王政復辟時代,美男子于洛回到脂粉隊裡,先把幾個好象殞星一般從政治舞台上倒下來的老相好,安慰了一些時候,而後,到了老年,他又做了珍妮·卡迪訥與約瑟法之流的俘虜。
瑪奈弗太太的戰略是根據署長的前例,她的丈夫早已在部裡打聽清楚,報告給她。既然時下這套談情的戲法對男爵是新鮮的玩意兒,瓦萊麗便決定了她的方針,而她這天上午的試驗,果然是如願以償。憑着那些感傷的、傳奇式的、才子佳人派的手段,瓦萊麗沒有給男爵什麼希望,就空口白舌的替丈夫謀到了副科長職位和榮譽勛位的十字勛章。
這些小小的戰爭場面,少不了牡蠣岩飯店幾頓飯、幾場戲、以及頭巾、披肩、衣衫、首飾等等的禮物。既然長老街的公寓討人厭,男爵便暗中在飛羽街一幢漂亮的時式住宅內,佈置一個富麗堂皇的新的住家。
瑪奈弗先生得到十五天假期,一個月內開始,理由是到本鄉去料理一些私事,另外又到手一筆津貼。他決意上瑞士去作一個小小的旅行,研究一番那邊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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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