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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又有少正卯者,為人博聞強記,巧辯能言,通國號為「聞人」,三家倚之為重。卯面是背非,陰陽其說,見三家則稱頌其佐君匡國之功,見陽虎等又托為強公室抑私家之說,使之挾魯侯以令三家,挑得上下如水火,而人皆悅其辨給,莫悟其奸。
內中單說孟孫無忌,乃仲孫貜之子,仲孫蔑之孫。貜在位之日,慕魯國孔仲尼之名,使其子從之學禮。
那孔仲尼名丘,其父叔梁紇嘗為鄒邑大夫,即偪陽手托懸門之勇士也。紇娶于魯之施氏,多女而無子,其妾生一子曰孟皮,病足成廢人,乃求婚于顏氏,顏氏有五女,俱未聘,疑紇年老,謂諸女曰:「誰願適鄒大夫者?」諸女莫對,最幼女曰徵在,出應曰:「女子之義,在家從父,惟父所命,何問焉?」顏氏奇其語,即以徵在許婚。
既歸紇,夫婦憂無子,共禱于尼山之谷。徵在升山時,草木之葉皆上起;及禱畢而下,草木之葉皆下垂。是夜,徵在夢黑帝見召,囑曰:「汝有聖子,若產必于空桑之中。」覺而有孕。
一日,恍惚若夢,見五老人列于庭,自稱「五星之精」,狎一獸,似小牛而獨角,文如龍鱗,向徵在而伏,口吐玉尺,上有文曰:「水精之子,繼衰周而素王。」徵在心知其異,以綉紱系其角而去。
告于叔梁紇,紇曰:「此獸必麒麟也。」及產期,徵在問:「地有名空桑者乎?」叔梁紇曰:「南山有空竇,竇有石門而無水,俗名亦呼空桑。」徵在曰:「吾將往産於此。」紇問其故,徵在乃述前夢,遂攜臥具于空竇中。其夜,有二蒼龍自天而下,守于山之左右,又有二神女擎香露于空中,以沐徵在,良久乃去,徵在遂產孔子。石門中忽有清泉流出,自然溫暖,浴畢泉即涸。
今曲阜縣南二十八里,俗呼女陵山,即空桑也。
孔子生有異相,牛唇虎掌,鴛肩龜脊,海口輔喉,頂門狀如反宇,父紇曰:「此兒秉尼山之靈。」因名曰丘,字仲尼。仲尼生未幾而紇卒,育于徵在,既長,身長九尺六寸,人呼為「長人」。有聖德,好學不倦,周游列國,弟子滿天下,國君無不敬慕其名,而為權貴當事所忌,竟無能用之者。
是時適在魯國。無忌言于季斯曰:「欲定內外之變,非用孔子不可。」季斯召孔子,與語竟日,如在江海中,莫窺其際,季斯起更衣,忽有費邑人至,報曰:「穿井者得土缶,內有羊一隻,不知何物?」斯欲試孔子之學,囑使勿言,既入座,謂孔子曰:「或穿井于土中得狗,此何物也?」孔子曰:「以某言之,此必羊也,非狗也!」斯驚問其故,孔子曰:「某聞山之怪曰夔魍魎,水之怪曰龍罔象,土之怪曰羵羊,今得之穿井,是在土中,其為羊必矣!」斯曰:「何以謂之羵羊?」孔子曰:「非雌非雄,徒有其形。」斯乃召費人問之,果不成雌雄者,於是大驚曰:「仲尼之學,果不可及。」乃用為中都宰。
此事傳聞至楚,楚昭王使人致幣于孔子,詢以渡江所得之物,孔子答使者曰:「是名萍實,可剖而食也!」使者曰:「夫子何以知之?」孔子曰:「某曾問津于楚,聞小兒謡曰:‘楚王渡江得萍實,大如鬥,赤如日,剖而嘗之甜如蜜。'是以知之。」使者曰:「可常得乎?」孔子曰:「萍者,浮泛不根之物,乃結而成實,雖千百年不易得也,此乃散而復聚,衰而復興之兆,可為楚王賀矣!」使者歸告昭王,昭王歎服不已。
孔子在中都大治,四方皆遣人觀其政教,以為法則。
魯定公知其賢,召為司空。
周敬王十九年,陽虎欲亂魯而專其政,知叔孫輒無寵于叔孫氏,而與費邑宰公山不狃相厚,乃與二人商議,欲以計先殺季孫,然後併除仲叔,以公山不狃代斯之位,以叔孫輒代州仇之位,己代孟孫無忌之位。
虎慕孔子之賢,欲招致門下,以為己助,使人諷之來見。孔子不從,乃以蒸豚饋之,孔子曰:「虎誘我往謝而見我也!」令弟子伺虎出外,投刺于門而歸,虎竟不能屈。
孔子密言於無忌曰:「虎必為亂,亂必始於季氏,子預為之備,乃可免也!」無忌偽為築室于南門之外,立柵聚材,選牧圉之壯勇者三百人為傭,名曰興工,實以備亂;又語成宰公斂陽使繕甲待命,倘有報至,星夜前來赴援。
是年秋八月,魯將行禘祭,虎請以禘之明日享季孫于蒲圃,無忌聞之曰:「虎享季孫,事可疑矣!」乃使人馳告公斂陽,約定日中率甲由東門至南門,一路觀變。
至享期,陽虎親至季氏之門,請季斯登車,陽虎在前為導,虎之從弟陽越在後,左右皆陽氏之黨,惟禦車者林楚世為季氏門下之客,季斯心疑有變,私語林楚曰:「汝能以吾車適孟氏乎?」林楚點頭會意,行至大衢,林楚遽輓轡南向,以鞭策連擊其馬,馬怒而馳,陽越望見,大呼:「收轡!」林楚不應,復加鞭,馬行益急,陽越怒,彎弓射楚不中,亦鞭其馬,心急鞭墜,越拾鞭,季氏之車已去遠矣。季斯出南門,徑入孟氏之室,閉其柵,號曰:「孟孫救我!」無忌使三百壯士,挾弓矢伏于柵門以待。須臾,陽越至,率其徒攻柵,三百人從柵內發矢,中者輒倒,陽越身中數箭而死。
且說陽貨行及東門,回顧不見了季孫,乃轉轅復循舊路,至大衢,問路人曰:「見相國車否?」路人曰:「馬驚,已出南門矣!」語未畢,陽越之敗卒亦到,方知越已射死,季孫已避入孟氏新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