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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袁接過,各坐下,披閲畢,便說道:「我本欲南下,與諸公共謀統一,因北方未靜,須待維持,況年又近花甲,行將就木,撫膺自問,也無這才力能擔總統的大任呢?不知南方諸君,何以選及我老朽?難道南方多人,究無一人似我的麼?」蔡使道:“因先生望高名重,天下景仰,此時當選,正為民國前途慶幸得人,先生何故自謙?況江南軍民極欲一睹顏色,如饑如渴。
倘先生不去,南方人又疑先生別存意見。”老袁道:「此事真難呢,北方人要我留着,南方人又要我去,真真苦死我了。」宋教仁年少負氣,忍不住說道:「袁老先生主張,愚意竊以為未可。此次民軍起義,由武昌起手,至南京告成,南京又設有臨時政府及參議院,因孫總統辭職,大眾特舉老先生繼任,先生受民人寄託,當以民意為本,何必拘拘北京呢?」老袁道:「南京據屬偏隅,六朝以來,偏安江左,終不能統馭中原。北京為歷代都會,元、明、清三朝皆以此為根據地。今舍此適彼,不但北人不能向化,即外人使館也不願遷徙呢。」宋教仁又侃侃言論一番。老袁正思答辯,忽唐紹儀進來道:「漁父君,你又發議論了。」教仁道:「少川君,你請坐下,今日我等前來,原為邀請袁公南方一行。」少川道:「此時以國都問題,何妨召集國會,公同議決。公等既來邀請袁公,何必煩此舌戰?袁先生亦當體貼他們遠來,誠意相迎,若可撥冗前去,應當前去一行,免得辜負他們的雅意。」世凱道:「少川責我,甚為有理,我應踵步敬謝諸公,並孫總統及參議院議員等推舉的隆情,再候數日,如果北方安靜,無甚變動,吾便南行便了。」言畢,即令設席接風,盛筵款待。蔡使首席,余依次而坐,袁老主席。
席間閒談,無非皆是已過去的話頭,敷衍而已。
酒後散席,訂了後會,三人告辭,退回賓館。三人閒談一會,便議論老袁的行動,三人中惟蔡使忠厚和平,乃是誠懇君子。但宋教仁深謀遠慮,總看得老袁狡猾,一步十計,恐怕此番來此,徒勞跋涉,所以忍不住煩悶,他才為老袁所忌。晚膳後,各自安歇。正睡夢間,忽聞外面槍炮如雨,蔡使驚起,開窗向外一望,火光燭天。正驚惶間,忽一粒流彈飛入窗中,險些把蔡使中彈。蔡使着急道:「此事怎了,莫非兵變麼?」教仁道:「哪裡是兵變,這是老袁計策,顯點手段給我看。」
正說著,有人呼喝道:「這是南使所在,不要羅嗦,我們向別處弄點好走。」又一人道:「管他南使不南使,現在袁大人要南去了,橫豎是沒人管我,越是南使,越要擊他,好歹閙一場罷了。」蔡使聽得,格外着慌,說道:「這是同我們作對的。」
宋教仁道:「他們倘闖進來,胡亂一炮,難道我等白白把性命送了,不如逃走為妙。」說著,忙將要緊的東西往懷一抱,三個人一齊從後逃跑。後面幸有一短牆不高,急叫役夫搬過桌椅,只望搭腳,誰知叫了數聲,無人答應。可巧牆根有兩條破凳,汪、宋二人拿入手中,用全力向壁搗去,連搗數下,鑿成一洞,三人也不及審擇,競由洞中鑽出。外面是一條小衚衕,甚為逼窄,幸無人攔阻,蔡使心中稍定,說道:「萬幸萬幸,我等往哪裡去?」教仁道:“此處離老袁住宅不遠,只好向他處去。
他就有心侮我們,也不能不顧。”兆銘道:「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