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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曰:「不過二十萬。」問王翦。翦曰:「非六十萬人不可。」王曰:「將軍老矣,何怯也。」乃使信及蒙恬將二十萬人伐楚。翦謝病歸頻陽。信敗楚軍,引兵西與蒙恬會。楚人隨之,三日不頓舍,秦軍大敗,信奔還。王怒,自至頻陽謝翦,強起之。翦曰:「大王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萬人不可。」王許之。於是將兵伐楚。王自送之霸上。翦請美田宅甚眾,王曰:「將軍行矣,何憂貧。」既行,又數使使者歸請之。或曰:「將軍之乞貸,亦已甚矣。」翦曰:「玉怛中而不信人。今空國委我,不有以自堅,令王坐而疑我矣。」翦至平輿,堅壁不出,日休士洗沐,而善飲食撫循之,親與士卒同食。久之,問:「軍中戲乎?」對曰:「方投石超距。」剪曰:「可矣!」因擊楚,大破之,殺其將項燕,遂滅楚,虜其王負芻。悉定荊江南地,降百越之君,置會稽楚郡。二十五年,秦遣王賁滅燕,虜燕王喜;還滅代,虜代王嘉。二十六年,滅齊。初,齊王建年少,政事皆決於君王后。
君王后事秦謹,與諸侯信。齊亦處東海邊上,秦日夜攻五國,五國各自救,以故建立四十餘年不受兵。及君王后薨,後勝相齊,與賓客多受秦王間金,勸王朝秦,不修戰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至是王賁攻齊,民莫敢鬥。建遂降。秦遷之共處之松柏之間,餓而死。齊人歌曰:「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疾建用客之不詳也。
秦王初並天下,自以為德兼三皇,功高五帝,乃更號曰皇帝。命為制,令為詔,自稱曰朕,追尊莊襄王為太上皇。除謚法,曰:「死而以生平所行之事為謚,則是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自朕為始皇帝,二世、三世,以至萬世,傳之無窮。」
定為水德王,以十月為歲首,衣服旌旗皆尚黑。變封建為郡縣,分天下為三十六郡,置守、尉、監。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陽,銷以為鐘狂鐻;為金人十二,高二丈,重各千石,每石重一百二十斤,置宮廷中。徙夭下豪傑十二萬戶于咸陽,更名民曰「黔首」。始皇東行郡縣,上鄒嶧山,立石頌功;上泰山,築土祭祀,立石。既下,風雨暴至,休松樹下,封五松為五大夫。禪于梁父,遂東遊海上,南登琅琊,作台刻石。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風,幾不能渡,問:「湘君何神」?對曰:「堯女舜妻。」
始皇大怒,使伐湘山樹,赭其山,遂游陽武。韓人張良,五世相韓,及韓亡,良散千金之產,欲為韓報仇。始皇東遊至陽武博浪沙中,張良令力士操流星椎,狙擊始皇,誤中副車。始皇驚,令天下大索十日,不得。遂登之罘山,巡北邊。盧生入海還,因奏錄圖書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遣蒙恬發兵三十萬,北伐匈奴,收河套地為四十四縣。築長城,西起臨洮,東至遼東,延袤一萬餘里,威震匈奴。李斯以儒生多是古而非今,奏請史官,非秦紀者,悉焚之。天下有藏詩書百家語者,皆詣守尉雜燒之。有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所不去者,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法令,以吏為師,詔從之。
侯生、盧生相與譏議始皇,因亡去。始皇大怒。曰:「盧生等,吾尊賜之甚厚,今乃謗我。諸生在咸陽者,我使人廉問,或為妖言以亂黔首,使御史悉按問。」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餘人,皆坑之咸陽。長子扶蘇諫曰:「諸生皆誦法孔子,今上以重法繩之,臣恐天下不安。」始皇怒,使扶蘇北監蒙恬軍于上郡。以先王宮廷小,乃營朝宮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馳為閣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巔以為闕,為復道渡渭,屬之咸陽。役隱宮徒刑者七十餘萬人,乃分作阿房宮。關中計宮三百,關外四百餘。咸陽旁三百里內,宮觀復道相連,帷帳鐘鼓美人充之,各按署,不移徙。所行幸,有言其處者死。群臣決事者,悉于咸陽宮。時有石隕于東郡,或刻之曰:「始皇死而地分。」使御史按問,莫報,乃盡誅石旁居人,燔其石。三十六年冬十月,始皇東巡,至雲夢,祀虞舜,上會稽,祭大禹,立石頌德。秋七月,至沙邱崩。丞相李斯,宦者趙高,矯遺詔,立少子胡亥為太子,殺故太子扶蘇及將軍蒙恬,還至咸陽,胡亥襲位。九月,葬驪山,以後宮無子者殉。
趙高奏曰:「沙邱之謀,諸公子大臣多不服,請嚴刑治之。」乃殺公子十二人于咸陽市,裂公主十人于杜。趙高、李斯教以愈為嚴刑,以治天下。
元年七月,楚人陳勝、吳廣起兵于蘄。陳勝,字涉。時發貧民戌漁陽,九百人屯大澤鄉。勝、廣為屯長。會天下雨,道不通,度已失期,乃召令徒曰:「公等皆失期,當斬,且壯士不死財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豈有種乎?」眾皆從之。
乃詐稱公子扶蘇,楚將項燕,為壇而盟,稱大楚。勝自立為將軍,廣為都尉。攻蘄,下之。入據陳,大梁陳余、張耳上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