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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 374 / 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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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修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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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上聖性聰睿英果,燭理至明,待遇臣下,禮極謙恭,然而不為姑息。台官所論濮園事既悉已留中,其言他事不可從者又多寢而不行,台官由此積忿,出怨言,並怒中書不為施行。中書亦嘗奏云:「近日台官忿朝廷不用其言,謂臣等壅塞言路,致陛下為拒諫之主。乞略與施行一二事。」上曰:「朝廷當以至公待天下,若台官所言可行,當即盡理施行,何止略行一二?若所言難行,豈當應副人情,以不可行之事勉強行之,豈不害事邪?」中書以上語切中事理,不敢更有所請。上仍問曰:「所言莫有可行而未行者否?」韓琦已下相顧曰:「實無之。」因曰:「如此則未有。」是時雜端御史數人皆新被擢用,鋭于進取,務求速譽,見事輒言,不復更思職分,故事多乖繆,不可施行。是時京師大雨水,官私屋宇倒塌無數,而軍營尤甚。上以軍士暴露,聖心焦勞,而兩府之臣相與憂畏,夙夜勞心竭慮,部分處置,各有條目矣。是時范純仁新除御史,初上殿,中外竦聽所言何事。而第一札子催修營房,責中書何不速了,因請每一營差監官一員。中書勘會在京倒塌軍營五百二十座,如純仁所請,當差監官五百二十員,每員當直兵士四人,是于國家倉卒多事闕人之際,虛破役兵二千人當直,五百員監官。而未有瓦木笆箔,一併興修未得。其狂率疏繆如此。故于中書聚議時,臣修不覺笑之,而台中亦自覺其非。後數日,呂大防再言乞兩營共差一官,其所言煩碎不識事體,不可施行,多類此。而台官不自知其言不可施行,但怨朝廷沮而不行,故呂大防又言今後台官言事不行者,乞令中書具因何不行報台。其忿戾如此,而怨怒之言漸傳于士大夫間。台官親舊有戲而激之曰:「近日台官言事,中書盡批進呈訖,外人謂御史台為進呈院矣。」此語甚著,朝士相傳以為戲笑,而台官益怏怏慚憤,遂為決去就之計,以謂因言得罪,猶足取美名。

是時人主聖德恭儉,舉動無差失,兩府大臣亦各無大過,未有事可決去就者,惟濮議未定,乃曰此好題目,所謂奇貨不可失也,於是相與力言。然是時手詔既已罷議,皇伯、皇考之說俱未有適從,其他追崇禮數又未嘗議及,朝廷于濮議未有過失,故言事者但乞早行皇伯之議而已。中書以謂前世議禮連年不決者甚多,此事體大,況人主謙抑,已罷不議,有何過舉可以論列?於是置而不問。台官群至中書,揚言曰:「相公宜早了此事,無使他人作奇貨。」上亦已決意罷議,故言者雖多,一切不聽。由是台官愈益愧恥,既勢不能止,又其本欲以言得罪而買名,故其言惟務激怒朝廷,無所忌憚而肆為誣罔,多引董宏、朱博等事,借指臣某為首議之人,恣其醜詆。初,兩制以朝廷不用其議,意已有不平,及台憲有言,遂翕然相與為表裡。而庸俗中下之人不識禮義者,不知聖人重絶人嗣,凡無子者明許立後,是大公之道,但習見閭閻俚俗養過房子及異姓乞養義男之類,畏人知者,皆諱其所生父母,以為當然,遂以皇伯之議為是。台官既挾兩制之助,而外論又如此,因以言惑眾云:「朝廷背棄仁宗恩德,崇獎濮王。」而庸俗俚巷之人至相語云:「待將濮王入太廟,換了仁宗木主。」中外洶洶,莫可曉諭。而有識之士知皇伯之議為非者,微有一言佑朝廷,便指為奸邪。太常博士孫固嘗有議請稱親,議未及上,而台官交章彈之。由是有識之士皆箝口畏禍矣。久之,中書商量,欲共定一酌中禮數行之,以息群論,乃略草一事目進呈,乞依此降詔云:「濮安懿王是朕本生親也,群臣咸請封崇,而子無爵父之義,宜令中書門下以塋為園,即園立廟,令王子孫歲時奉祠,其禮止於如此而已。」乃是歲九月也。〈忘其日矣。〉上覽之,略無難色,曰:「只如此極好,然須白過太后乃可行,且少待之。」是時漸近南郊,朝廷事多,台議亦稍中息,上又未暇白太后,中書亦更不議。及郊既罷,明年正月台議復作,中書再將前所草事目進呈,乞降詔。上曰:「待三兩日間白過太后,便可施行矣。」不期是夕忽遣高居簡就曾公亮宅降出皇太后手書,雲「濮王許皇帝稱親」,又云「濮王宜稱皇,三夫人宜稱後」,與中書所進詔草中事絶異,而稱皇、稱後二事,上亦不曾先有宣諭。從初中書進呈詔草時,但乞上直降詔施行,初無一語及慈壽宮,而上但云欲白過太后然後施行,亦不雲請太后降手書。此數事皆非上本意,亦非中書本意。是日韓琦以祠祭致齋,惟曾公亮、趙概與臣修在垂拱殿門閣子內,相顧愕然,以事出不意,莫知所為,因請就致齋處召韓琦同取旨。少頃琦至,不及交言,遂同上殿。琦前奏曰:「臣有一愚見,未知可否?」上曰:「如何?」琦曰:「今太后手書三事,其稱親一事可以奉行,而稱皇、稱後,乞陛下辭免。別降手詔止稱親,而卻以臣等前日進呈詔草以塋為園、因園立廟、令王子孫奉祠等事,便載于手詔施行。」上欣然曰:「甚好。」遂依此降手詔施行。〈手詔具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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