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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子問曰:「履險蹈難謂之《蹇》,解難濟險謂之《解》,二卦之義相反而辭同,皆曰『利西南』者,何謂也?」曰:「聖人于二卦,辭則同而義則異,各于其《彖》言之矣。《蹇》之《彖》曰『往得中也』,《解》之《彖》曰『往得眾也』者是已。西南,坤也,坤道主順。凡居蹇難者,以順而後免于患。然順過乎柔,則入于邪。必順而不失其正,故曰『往得中也』;解難者必順人之所欲,故曰『往得眾也』。」
童子問曰:「『《損》,損下益上』,『《益》,損上益下』,何謂也?」曰:「上君而下民也。損民而益君,損矣;損君而益民,益矣。《語》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此之謂也。」童子又曰:「《損》之《象》曰『君子以懲忿窒慾』,《益》之《象》曰『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何謂也?」曰:「嗚呼!君子者天下系焉,其一身之損益,天下之利害也。君子之自損者忿欲爾,自益者遷善而改過爾。然而肆其忿欲者,豈止一身之損哉?天下有被其害者矣。遷善而改過者,豈止一己之益哉?天下有蒙其利者矣。」童子曰:「君子亦有過乎?」曰:「湯、孔子,聖人也,皆有過矣。君子與眾人同者,不免乎有過也。其異乎眾人者,過而能改也。湯、孔子不免有過,則《易》之所謂《損》、《益》者,豈止一身之損益哉?」
童子問曰:「『《》,不利即戎』,何謂也?」曰:「謂其已甚也,去小人者不可盡,蓋君子者養小人者也。小人之道長,斯害矣,不可以不去也;小人之道已衰,君子之利及乎天下矣,則必使小人受其賜而知君子之可尊也。故不可使小人而害君子,必以君子而養小人。《》,剛決柔之卦也。五陽而一陰,決之雖易,而聖人不欲其盡決也,故其《彖》曰『所尚乃窮也』。小人盛則決之,衰則養之,使知君子之為利,故其《象》曰『君子以施祿及下』。小人已衰,君子已盛,物極而必反,不可以不懼,故其《象》又曰『居德則忌』。」
童子問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其《彖》曰『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何謂也?」曰:「困,亨者,困極而後亨,物之常理也,所謂《易》窮則變,變則通也。困而不失其所,亨’者,在困而亨也,惟君子能之。其曰『險以說』者,處險而不懼也。惟有守于其中,則不懼于其外。惟不懼,則不失其所亨,謂身雖困而志則亨也,故曰『其惟君子乎』。其《象》又曰『君子以致命遂志』者,是也。」童子又曰:「敢問『貞大人吉,無咎』者,古之人孰可以當之?」曰:「文王之裡,箕子之明夷。」
童子問曰:「《革》之《彖》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何謂也?」曰:「逆莫大乎以臣伐君,若君不君,則非君矣。是以至仁而伐桀、紂之惡,天之所欲誅而人之所欲去,湯、武誅而去之,故曰『順乎天而應乎人』也。」童子又曰:「然則正乎?」曰:「正者常道也,堯傳舜,舜傳禹,禹傳子是已。權者非常之時,必有非常之變也,湯、武是已。故其《彖》曰『《革》之時大矣哉』雲者,見其難之也。」童子又曰:「湯、武之事,聖人貴之乎?」曰:「孔子區區思文王而不已,其厚于此則薄于彼可知矣。」童子又曰:「順天應人,豈非極稱之乎,何謂薄?」曰:「聖人于《革》稱之者,適當其事爾。若《乾》《坤》者,君臣之正道也,于《乾》《坤》而稱湯、武,可乎?聖人于《坤》,以『履霜』為戒,以『黃裳』為吉也。」
童子問曰:「《革》去故而《鼎》取新,何謂也?」曰:「非聖人之言也,何足問!《革》曰去故,不待言而可知。《鼎》曰取新,《易》無其辭,汝何從而得之?夫以新易舊,故謂之革。若以商革夏,以周革商,故其《象》曰『湯、武革命』者是也。然則以新革故一事爾,分于二卦者,其誰乎?」童子又曰:「然則《鼎》之義何謂也?」曰:「聖人言之矣:『以木巽火,亨飪也。』」童子問曰:「《震》之辭曰『震驚百里,不喪匕鬯』者,何謂也?」曰《震》者,雷也。驚乎百里,震之大者也。處大震之時,眾皆震驚,而獨能不失其守、不喪其器者,可以任大事矣。故其《彖》曰『震驚百里,驚遠而懼邇也』。『不喪匕鬯,出可以守宗廟社稷,為祭主』者,謂可任以大事也。”童子曰:「郭公夏五,聖人所以傳疑。《彖》之闕文奈何?」曰:「聖人疑則傳疑也。若《震》之《彖》,其辭雖闕,其義則在,又何疑焉?」
童子問曰:「《艮》之《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何謂也?」曰:「《艮》者,君子止而不為之時也。時不可為矣則止,而以待其可為而為者也,故其《彖》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于斯時也,在其位者宜如何,思不出其位而已。然則位之所職,不敢廢也。《詩》雲『風雨如晦,鷄鳴不已』,此之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