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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曰將。臣又聞古語曰「將相無種」。故或出於奴僕,或出於軍卒,或出於盜賊,惟能不次而用之,乃為名將耳。國家求將之意雖勞,選將之路太狹。今詔近臣舉將而限以資品,則英豪之士在下位者不可得矣;試將材者限以弓馬一夫之勇,則智略萬人之敵皆遺之矣;山林奇傑之士召而至者,以其貧賤而薄之,不過與一主簿借職,使其怏怏而去,則古之屠釣飯牛之傑皆激怒而失之矣。至於無人可用,則寧用龍鍾跛庸懦闇劣之徒,皆委之要地,授之兵柄,天下三尺童子皆為朝廷危之。前日澶淵之卒幾為國家生事,此可見也。議者不知取將之無術,但云當今之無將臣。臣願陛下革去舊弊,奮然精求。有賢豪之士,不須限以下位;有智略之人,不必試以弓馬;有山林之傑,不可薄其貧賤。惟陛下能以非常之禮待人,人臣亦將以非常之效報國,又何患於無將哉?此二事也。
其三曰財用。臣又聞善治病者,必醫其受病之處;善救弊者,必尋其起弊之源。今天下財用睏乏,其弊安在?起於用兵而費大故也。漢武好窮兵,用盡累世之財,當時勒兵單于台,不過十八萬,尚能困其國力。況未若今日七八十萬,連四五年而不罷,所以天地之所生,竭萬民之膏血,而用不足也。今雖有智者,物不能增,而計無所出矣。惟有減冗卒之虛費,練精兵而速戰,功成兵罷,自然足矣。今兵有可減之理,無人敢當其事;賊有速擊之便,無將敢奮其勇。後時敗事,徒耗國而耗民。惟陛下以威權督責之,乃有期耳。此三事也。
其四曰禦戎之策。臣又聞兵法曰:「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北虜與朝廷通好僅四十年,不敢妄動,今一旦發其狂謀者,其意何在?蓋見中國頻為元昊所敗,故敢啟其貪心,伺隙而動爾。今若敕勵諸將,選兵秣馬,疾入西界,但能痛敗昊賊一陣,則吾軍威大振,而虜計沮矣。此所謂上兵伐謀者也。今訁事者皆知北虜與西賊通謀,欲並二國之力,窺我河北、陝西。若使二虜並寇,則難以力支。今若我能先擊敗其一國,則虜勢減半,不能獨舉。此兵法所謂伐交者也。元昊地狹,賊兵不多,向來攻我,傳聞北虜常有助兵。今若虜中自有點集之謀,而元昊驟然被擊,必求助于北虜。北虜分兵助昊,則可牽其南寇之力;若不助昊,則二國有隙,自相疑貳。此亦伐交之策也。假令二國剋期分路來寇,我能先期大舉,則元昊倉皇自救不暇,豈能與北虜相為表裡?是破其素定之約,乖其剋日之期。此兵法所謂親而離之者,亦伐交之策也。元昊叛逆以來,幸而屢勝,常有輕視諸將之心,今又見朝廷北憂戎虜,方經營于河朔,必謂我師不能西出。今乘其驕怠,正是疾驅急擊之時。此兵法所謂出其不意者,此取勝之上策也。前年西將有請出攻者,當時賊氣力方盛,我兵未練,朝廷尚許其出師,況今元昊有可攻之勢,此不可失之時。彼方幸吾憂河北,而不虞我能西征,出其不意,此可攻之勢也。自四路分帥,今已半年,訓練恩信,兵已可用,故近日屢奏小捷。是我師漸振,賊氣漸衄,此可攻之勢也。苟失此時,而使二虜先來,則吾無策矣。臣願陛下詔執事之臣,熟議而行之。此四事也。
其五曰可任之臣。臣又聞仲尼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今文武列職遍于天下,其間豈無材智之臣?而陛下總治萬機之大,既不暇盡識其人,故不能躬自進賢而退不肖;執政大臣動拘舊例,又不敢進賢而退不肖;審官、吏部、三班之職,但掌文簿差除而已,又不敢越次進賢而退不肖。是上自天子,下至有司,無一人得進賢而退不肖者。所以賢愚混雜,僥倖相容,三載一遷,更無旌別。平居無事,惟患太多,而差遣不行,一旦臨事要人,常患乏人使用。自古任官之法,無如今日之繆也。今議者或謂舉主轉官為進賢,犯罪黜責為退不肖,此不知其弊之深也。大凡善惡之人,各以類聚。故守廉慎者,各舉清干之人;有臓污者,各舉貪濁之人;好徇私者,各舉請求之人;性庸暗者,各舉不材之人。朝廷不問是非,但見舉主數足,便與改官,則清干者進矣,貪濁者亦進矣,請求者亦進矣,不材者亦進矣。混淆如此,便可為進賢之法乎?方今黜責官吏,豈有澄清糾舉之術哉?惟犯臓之人因民論訴者,乃能黜之耳。夫能舞弄文法而求財賂者,亦強黠之吏,政事必由己出,故雖誅剝豪民,尚或不及貧弱。至于不材之人不能主事,眾胥群吏共為奸欺,則民無貧富,一時受弊。以此而言,則臓吏與不材之人為害等耳。今臓吏因自敗者,乃加黜責,十不去其一二。至于不材之人,上下共知而不問,寬緩容奸。其弊如此,便可為退不肖之法乎?賢不肖既無別,則宜乎設官雖多而無人可用也。
臣願陛下明賞罰,責功實,則材皆列于陛下之前矣。臣故曰五者皆有,然陛下不得而用者,為有弊也。三弊五事,臣既已詳言之矣,惟陛下擇之,天下之務不過此也。方今天文變于上,地理逆于下,人心怨于內,四夷攻于外,事勢如此矣,非是陛下遲疑疑寬緩之時,惟願為社稷生民留意。臣修昧死再拜。
●卷四十七·居士集卷四十七
◎書八首
【上杜中丞論舉官書〈景二年〉】
具官修謹齋沐拜書中丞執事。修前伏見舉南京留守推官石介為主簿,近者聞介以上書論赦被罷,而台中因舉他吏代介者。主簿于台職最卑,介,一賤士也,用不用當否,未足害政,然可惜者,中丞之舉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