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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1年
1月
26日甘地及所有國大黨領袖被釋,歐文總督並下令撤銷對國大黨集會的禁令。這一天正是印度獨立日一周年紀念。人們對甘地等獲釋歡欣鼓舞,全國各地紛紛集會以示慶祝。甘地參加了孟買的紀念慶祝活動,向新聞界發表演講,表明這次的非暴力不合作運動已經成為廣泛的群眾運動,誰也不可能改變它的方向。
參加活動之後,甘地行色匆匆趕往阿拉哈巴德。
德高望重的老尼赫魯已經病入膏肓。這位元老,在這場鬥爭剛開始時,就預感到有此不妙,正如奈都所說,收拾好我們的牙刷,準備去坐牢。果然不出所料。當甘地與他的
70多名敢死隊向鹽海前進到江布沙的時候,老尼赫魯約了他的兒子一起在此等候,與甘地交談了幾個鐘頭,分手的時候,甘地一行再次上路繼續他們的行程,他看到甘地拄着枴杖,走在群眾的前頭,步伐穩健,面容和平而勇敢,元老很有些感傷。
他本來沒有理由被捕的,只是兒子尼赫魯被捕後,自己代表工作委員會主席,而且作了一系列決定,並在運動高潮期間,發表了一個嚴正聲明,號召警察和士兵不能把槍頭對準自己的人民。他本來身體不好,加上負責非常時期黨的工作,的確筋疲力盡。按照他的想法,只等尼赫魯和甘地出獄,他就完全休息了。當然,他認為,作為達到偉大的民族目標的重大行動,他有着堅定的信念,雖九死也無一悔。
甘地深夜到達阿哈拉巴德,老尼赫魯還在等待着他。甘地的到來,以及與他簡短的談話,使老尼赫魯感到了極大的安慰。老尼赫魯的夫人也同樣很興奮,彷彿甘地一到,老尼赫魯的病情就會好轉一樣。然而他這時已經像一隻受了傷的獅子,奄奄一息。
甘地面對這位戰友,也不敢提出他最為相信的水療、土療之法了。老尼赫魯拉著甘地的手說:「聖雄,我不久就要離開你們了,來不及看到獨立自主了。但我相信你們一定會勝利,不久將獲得自主。」
國大黨其他的領袖們出獄後也都趕來看望這位老人。不久卻都因工作慢慢離開了,只有甘地仍然留在這裡守候這位老朋友。
1931年
2月
6日,老尼赫魯與世長辭了,他們一家都在悲痛之中。甘地主持為老尼赫魯操辦了後事,而且他一直都在這一家人身邊。葬禮那天,甘地發表簡短而感人的悼詞,高度評價了這位鬥士為印度社會所做出的貢獻。
正在這時,參加第一次圓桌會議的印度「代表們」回到國內,一抵岸,他們就大肆宣佈英國的誠意,說印度自治領地位有指望。面對這一個情況,國大黨工作委員會建議甘地與歐文總督直接進行一次談判。甘地非常樂意。
立即給總督拍去一份電報,提議會談。
總督同意。
甘地于
16日到達新德里,
17日開始談判。這時國大黨中青年也趕到該地,作甘地的後盾。
對副王同意與甘地談判,溫斯頓·丘吉爾十分不快。他堅決反對放棄印度,認為丟掉印度,將對英國來說是一個重大打擊。這位強硬派人士對甘地十分瞧不起,談判期間,丘吉爾發表了很不友好的言詞,他說:「瞧那位倫敦法學院畢業的善於煽動的律師,現在卻裝成東方人常見的苦行僧模樣,半裸身子,瘦如骨柴,居然還心安理得地與副王平起平坐,進出王府,裝模作樣與英王的代表一起用餐喝茶,真是令人作嘔。」
這話傳到甘地耳裡,他並不表示什麼,只是心裡嘀咕,你丘吉爾還沒有資格與我聖雄平起平坐哩!
有一天下午談判進行了很長時間。工作人員只將甘地的晚餐送到副王府官邸。那時甘地只吃棗子和奶。甘地用的餐具是從耶拉伏達監獄裡用過,後來帶出來的罐子。
副王極有興趣地望着甘地。當甘地用勺子從罐子裡舀出棗子時,副王詢問他吃的是什麼,甘地笑着說:「先知的食物。」副王站起身來,探視着罐內,想看看甘地指的是什麼,甘地則自豪地用勺子敲敲罐口,面無表情道:「這是我在監獄裡用過的罐子。」歐文只好不置可否地笑笑,坐下。
談判繼續進行。國大黨堅持如下條件,始終不予讓步:一是停止對國大黨和印度公民迫害;二是允許印度人民自製食鹽;三是禁止洋布;四是調走並處理警察的罪行。政府方面也不讓步。談判陷于僵局。
甘地徵得國大黨中常委同意,為了使自己的條件在談判中讓對方接受,提出可以考慮停止非暴力抵抗。歐文表示可以商量,但是非暴力抵抗應該徹底放棄。甘地反對,他說,這是人民手中的武器,只能暫時停止,不可能中止和放棄。談判持續了一個星期,終於達成甘地—歐文協議。
雙方以茶代酒,舉杯相慶。
25年後,已是哈里菲克勛爵的歐文回憶說:「我十分尊重那位了不起的身材矮小的偉人。」
1931年
3月,甘地—歐文協議正式簽字。協議內容包括:甘地同意民事反抗停止進行,但要求釋放未使用暴力的所有政治犯。在修改食鹽的問題,雙方意見仍不一致,但是英方同意鬆動,允許人民自採自製,不過只能在居住範圍內使用。
國大黨工作委員會對甘地—歐文協議並不滿意。而政府方面則根本不想兌現自己的承諾,比如釋放非暴力政治犯,有的地方則公然不執行,有的則將政治犯改為暴力犯。在拉哈爾,愛國志士巴格特·辛格等三名政治犯就即將被判處死刑,甘地到處遊說,未能改變政府決定,導致群眾集會示威,與警察再次發生衝突,死傷無數,入獄者達幾百人之眾。但是甘地仍然十分冷靜地告誡國大黨的同事,要堅守諾言,這樣我們才能取信于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