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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大同末年,帝臨禦已久,當時佐治之臣,若張宏策、王茂、韋睿、沈約、范雲輩,相繼去世,所任新進,率以迎合為事。有朱異者,字彥和,錢塘人。年數歲,其外祖顧歡撫之曰:「兒非常器,當大朱氏門戶,然恐壞人家國事。」及長,折節讀書,從五經博士明山賓游,學業日進,涉獵文史,兼通雜藝。博奕書算,罔不通曉。帝尋有詔廣求異能之士,山賓以異薦。帝召見之,使說《孝經》、《周易》義,甚悉。大悅之,謂左右曰:「朱異實俊才,明山賓所舉殊得人。」乃除異為中書郎。拜命之日,時當秋日,有飛蟬集異武冠上,見者咸謂蟬珥之兆。蓋異容貌魁梧,舉止閒都,雖出自諸生,甚悉軍國故實。自周舍卒後,異代掌機密,一應詔浩敕書,帝並委之,權重一時。然貪財冒賄,每欺罔視聽,以悅人主。起宅東破,窮極華美,晚日下朝,酣飲徹夜。又恃帝寵,輕傲朝賢,不避貴戚。人或勸其謙下,異曰:「我寒士也,遭逢以至今日。諸貴皆恃枯骨兒,輕我下之,則見蔑尤甚。我是以陵之。」司農卿傅岐嘗謂之曰:「今聖上委政于君,安得每事從旨?」異曰:「當今天子聖明,我豈可以拂耳之言干犯天聽?」以故聲勢所驅,薰灼內外,遠近莫不憤疾,而帝信任益深。正是:聖明已被邪臣蔽,安樂哪知禍事來。但未識內蠹已生,外患若何而起,且聽下回再講。梁武築堰病民,見利而不知害,以致百萬生靈,漂流大海,罪惡彌天。雖一心佞佛,捨身為犧,何益於事?納吳淑媛,致豫章反叛,已開國家之患。又舉朝信佛,太子好談玄虛,禍亂焉得不興?蓋天不助梁,即昭明之死,而其局已定矣。若朱異輩,不過從而助之耳。
第二十三回 伐東魏淵明被執 納叛臣京闕遭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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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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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梁政日衰,江南將亂,朱異之奸,既足敗人家國,哪知又來一亂賊,傾覆社稷。其人姓侯,名景,字萬景,朔方人。
自少不覊,為患鄉裡,及長,有勇多智。右足偏短,弓馬非其長,而謀算出人。始隨高歡起兵,屢立戰功,嘗言于歡,願得精兵三萬,西擒黑獺,南縛蕭衍老公,以為太平寺主。歡使將兵十萬,專制河南。及歡卒,與高澄不睦,遂據河南,叛歸於梁。遣其將丁和奉表至建康,乞降于帝云:臣與高澄有隙,請舉函谷以東,瑕邱以西,豫、廣、潁、荊、襄、袞等十三州內附。惟青、徐數州,僅須折簡。且黃河以南,皆臣所統,取之易同反掌。若齊、宋一平,徐事燕、趙,臣當效力前驅,為陛下成此一統之功。
帝得奏,召群臣廷議,群臣皆曰:「頃歲與魏通和,邊境無事。今因高歡身故,遽納其叛臣,棄從前之好,啟將來之釁,竊謂非宜。」帝曰:「諸臣之言雖是,然得景則塞北可清,拒景則兼併無日。國家難得者,機也;不可失者,時也。機會之來,豈可膠柱?」群臣唯唯而退。
先是帝于正月乙卯,夢見中原牧守,皆以地來降,舉朝稱慶。旦見朱異告之,且曰:「我生平少夢,若有夢必驗。」異曰:「此乃宇內混一之兆也,臣敢為陛下賀。」及丁和至,稱景納地之計,定於正月乙卯,帝愈神之。然意猶未決,當謂左右大臣曰:「我國家如金甌,無一傷缺,今忽受景地,詎是事宜?脫致紛法,悔之何及?」朱異揣知上意,因進曰:「聖明禦字,南北歸仰,正以事無機會,未獲如志。今候景分魏土之半以來,自非天誘其衷,人讚其謀,何以至此?若拒而不納,恐絶後來之望。此誠易見,願陛下勿疑。」帝曰:「卿言是也。」乃定議納景。壬午,詔以景為大將軍,封河南王,都督河南北諸軍事。遣大將羊鴉仁引兵三萬趣懸弧,運糧食以應接之。
先是朝臣周宏正善占候,嘗謂人曰:「國家數年後。當有兵起,百姓流離死亡。」及聞納景,嘆曰:「亂階從此作矣。」
卻說東魏聞景外叛,大興兵馬討之。景懼不敵,退保潁川,復割魯陽、長社等四城,賂西魏求救。西魏惡其多詐,受其地而征之人朝。景不欲往,遂專意降梁,厚賂朱異,以求出兵相援。異言之帝,乃下詔起師五萬,北伐東魏。命鄱陽王范為元帥,統領諸將前往。朱異與鄱陽不睦,遽入曰:「鄱陽雄豪蓋世,得人死力,然所至殘暴,非弔民之才。且陛下昔登北顧亭以望,謂江右有反氣,骨肉為戎首,今日之事,尤宜詳擇。」
上曰:「淵明可乎?」異曰:「陛下得人矣。淵明寬厚得眾心,可使也。」帝遂不用鄱陽,而任淵明為都督。
卻說真陽侯淵明,性素怯,禦軍無律。雖受命出師,常懷退志。軍至寒山,欲堰泗水以灌彭城。俟得彭城,然後進兵懸瓠,與侯景為犄角之勢。於是斷流立堰,使侍中羊侃監之,再旬而成。當是時,魏遣大將慕容紹宗率眾十萬來拒,日行三百里,將近彭城,軍鋒甚鋭。羊侃謂淵明曰:「敵兵遠來,乘其營壘未定,進而擊之,可以獲勝,不然,未易克也。」淵明不從。及紹宗至,即引步騎萬人直攻淵明。淵明方醉臥不能起,將士擾亂,遂大敚淵明被虜,失亡士卒數萬,獨羊侃結陣徐還。一日,敗書報到京中,帝方晝寢,宦者白朱異啟事,帝遽起升輿至文德殿見異,異啟曰:「韓山失律矣。」帝聞之,恍愴將墜床,宦者扶定,乃嘆曰:「吾得無復有晉家乎?」異曰:「勝敗兵家之常,偶爾小挫,陛下何出此言?」帝不悅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