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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觀止譯注 - 342 / 555
古典散文類 / 吳楚材 / 本書目錄
  

古文觀止譯注

第342頁 / 共5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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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2頁

朗讀:

【題解】本文是一篇兼具寓言和政論色彩的傳記文。文章通過對郭橐駝種樹之道的記敘,說明「順木之天,以致其性」是「養樹」的法則,並由此推論出「養人」的道理,指出為官治民不能「好煩其令」,指摘中唐吏治的擾民、傷民,反映出作者同情人民的思想和改革弊政的願望。這種借傳立說,因事出論的寫法,別開生面。文章先以種植的當與不當作對比,繼以管理的善與不善作對比,最後以吏治與種樹相映照,在反覆比照中導出題旨,闡明事理。文中描寫郭橐駝的體貌特徵,寥寥幾筆,形象而生動;記述郭橐駝的答話,莊諧雜出,語精而意豐。全文以記言為主,帶記言中穿插描寫,錯落有致,引人入勝。



  

郭橐駝[1],不知始何名。病僂集資[2],隆然伏行[3],有類橐駝者,故鄉人號之「駝」。駝聞之曰:「甚善,名我固當。」因舍其名,亦自謂「橐駝」雲。其鄉曰豐樂鄉,在長安西。駝業種樹,凡長安豪富人為觀游及賣果者[4],皆爭迎取養,視駝所種樹,或移徙,無不活,且碩茂、早實以蕃[5]。他植者雖窺伺效慕,莫能如也。

有問之,對曰:「橐駝非能使木壽且孳也[6],能順木之天以致其性焉爾。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故,其築欲密。既然已,勿動勿慮,去不復顧。其蒔也若子[7],其置也若棄,則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長而已,非有能碩茂之也;不抑耗其實而已,非有能早而蕃之也。他植者則不然。根拳而土易[8],其培之也,若不過焉則不及。苟有能反是者,則又愛之太殷,憂之太勤,旦視而暮撫,已去而復顧。甚者爪其膚以驗其生枯,搖其本以觀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離矣。雖曰愛之,其實害之;雖曰憂之,其實仇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為哉!」

問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9],可乎?」駝曰:「我知種樹而已,理,非吾業也。然吾居鄉,見長人者好煩其令[10],若甚憐焉[11],而卒以禍。旦暮吏來呼曰:『官命促爾耕,勖爾植[12],督爾獲;早繅而緒[13],早織而縷[14];字而幼孩[15],遂而鷄豚[16]。』鳴鼓而聚之,擊木而召之。吾小人綴饔飧以勞吏者[17],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18]。若是,則與吾業者,其亦有類乎?」

問者嘻曰:「不亦善夫!吾問養樹,得養人術。」

傳其事以為官戒也。

——選自中華書局排印影宋刻世綵堂本《柳河東集》


  



郭橐駝,不知道原先叫什麼。由於得了佝僂病,後背高高隆起,俯伏着走路,好象駱駝的樣子,所以鄉裡人稱呼他「橐駝」。橐駝聽到這個外號,說:「好得很,用它來稱呼我確實很恰當。」於是捨棄他的原名,也自稱「橐駱」了。他的家鄉叫豐樂鄉,在長安城的西郊。橐駱以種樹為職業,凡是長安城的豪紳人家修建觀賞遊覽的園林,以及賣水果的商人,都爭相迎請僱用他。看橐駱所種植的樹木,或者移栽的樹木,沒有不成活的,而且高大茂盛,果實結得又早又多。其他種樹的人雖然偷偷地察看倣傚,都不能趕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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