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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片點題,詠多景樓落成。「笛叫東風起」,起句高華瀏亮,提挈全篇。笛聲高奏喚起東風,吹滿整個江天,人的思想也隨之被帶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弄尊前,楊花小扇,燕毛初紫。
」兩句略點眼前宴席上的情景:尊前飄舞着蒙蒙的楊花,毛色剛剛變紫的乳燕差池來去。接下來的「萬點淮峰孤角外,驚下斜陽似綺。」兩句,筆勢陡轉,寫倚樓北望所見。由「楊花」、「紫燕」等微小事物一轉為「萬點淮峰」、「孤角」、「斜陽」等雄闊高遠之景,兩者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也表現了詞人感情的激蕩變化。
南宋原與金國約定以淮河為界,鎮江西北二百餘裡外的泗州,已非宋土,此時亦歸於蒙古,長江以北至淮河南岸,界屬南宋的淮南東路,都是平原地區,無險可守。所謂「淮峰」,也只不過是些低矮的小丘罷了。詞中「萬點」的「點」字,頗有深意。「孤角」,指日落時分軍中的號角。
角聲「驚」下斜陽,只此「驚」字,已可窺見作者的心情。「又婉娩、一番春意」,接得極妙。既與「楊花」、「紫燕」呼應,又含有諷刺之意。在斜陽號角聲中,娛樂昇平的「春意」顯得那麼不協調——「歌舞相繆愁自猛,卷長波、一洗空人世」兩句筆力豪宕,意味深長。
主客名流,征歌逐舞,無休無止。「相繆」即相繚、纏綿之意。當歌對酒,更添了詞人的愁緒。「愁自猛」,一「猛」字生辣。
俯看那長江中翻捲的浩蕩流波,它是不是要把這污濁的人世一洗乾淨!「卷長波」,實際是詞人的願望,與杜甫的「安得壯士輓天河,淨洗甲兵常不用」、陸游的「要輓天河洗洛嵩」用意相似。其實,一洗人世是根本無法實現的,於是,也只好「閒熱我,醉時耳」,酒酣耳熱,發抒一下胸中的悲憤而已。
換頭「綠蕪冷葉瓜州市」句,「熱耳」轉為「冷眼」,寫景冷雋。瓜州,又稱瓜埠州或瓜洲。本為長江中的沙洲,狀如瓜字。在大運河入江處,與鎮江相對。
瓜洲是沿江重鎮,可是卻看不到什麼軍事設施,而只有一片「綠蕪冷葉」,早已不復有「樓船夜雪瓜洲渡」(陸游《書憤》)的情景了。「最憐予洞簫聲盡,闌干獨倚。」二句倒敘。上文所寫,即詞人倚闌所見。
本來多景樓重修落成,遍招賓客,歌舞相繆,熱閙非凡,可詞人卻「闌干獨倚」,必有深憂,也許在座的袞袞諸公,誰都無法理解他登臨時的怫鬱的心情吧。
「落落東南牆一角,誰護山河萬裡!問人在、玉關歸未?老矣青山燈火客,撫佳期、漫灑新亭淚。歌哽咽,事如水!」這一段,一氣呵成,層層推進,悲慨嗚咽,直有裂竹之音。鎮江本是當時抗禦蒙古的前沿陣地,但東南的一角邊牆,卻已防務廢馳,這又怎能護得山河萬裡呢!北方廣大的領土,仍在蒙古手中,朝廷大臣早已不思恢復,光恃長江天塹,苟且偷安,恐怕連這東南的半壁河山也難以保全了。「落落」二句,顯足詞人之感慨深沉。
着一「誰」字,故意設問,未能遠謀的肉食者難逃其責。詞人接着再問一句:「問人在、玉關歸未?」遠在祖國西北的邊疆的玉門關,是漢唐時期的邊塞重鎮,「玉關」人未歸,感嘆關塞戍卒,頭白守邊。每念及此,便不由得涕泗縱橫了。「老矣青山燈火客,撫佳期、漫灑新亭淚」,兩句悲憤蒼涼,真有迴腸蕩氣之力。
青山是不會老的,只有那閒居青山之中、無所作為的人才會感到自己正慢慢衰老。「老矣」句,表達了報國無路的苦悶心聲。「佳期」,指恢復中原之期,也是「玉關」人歸之時。
如今佳期迢遞,唯有空灑一掬新亭清淚。可遺憾的是,李演作此詞時,南宋已衰弱至極,且不要說北伐中原,即使連偏安局面也幾不可保了。詞人之淚已變成家國即將淪喪時無可奈何的悲淚了。「歌哽咽,事如水!」往事如煙,早已隨樓下的滾滾江水東流而去,留下的唯有無奈的遺憾和哀悔。
長歌當哭,也許是詞人此時心境的最好說明吧。
黃昇詞作鑒賞 生平簡介
黃昇(生卒年不詳)字叔暘,號鬰林,又號花庵詞客,晉江(今屬福建)人。輯有《唐宋諸賢絶妙詞選》、《中興以來絶妙詞選》各十捲。淳祐九年(
1249)胡德芳序云:「鬰林早棄科舉,雅意讀書,間以吟詠自適。閣學受齋游公(九功)嘗稱其詩為晴空冰柱。
閩帥秋房樓公聞其與魏菊莊(慶之)為友,並以泉石清士目之」。《中興以來絶妙詞選》末附自作三十八首。其《木蘭花慢。乙巳病中》詞雲「念少日書癖,中年酒病,晚歲詩愁。
」乙巳為淳祐五年(
1245),據此,其壽當逾六十以外。《四庫總目提要》謂其詞「上逼少游,近摹白石,九功贈詩所云『晴空見冰柱』者,庶幾似之」。馮煦《蒿庵論詞》則謂其詞「專尚細膩」。
●南鄉子·冬夜 黃昇
萬籟寂無聲,衾鐵稜稜近五更。
香斷燈昏吟未穩,淒清。
只有霜華伴月明。
應是夜寒凝,惱得梅花睡不成。
我念梅花花念我,關情。
起看清冰滿玉瓶。
黃昇詞作鑒賞
黃昇是一位著名的詞選家,其詞如「晴空冰柱」,今讀此詞,頗有此感。
上片寫夜寒苦吟之景狀。詞人生在南宋中期,早年放棄科舉,遯跡林泉,吟詠自適,填詞是他精神生活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從這首詞看,即使夜闌人靜之時,他還在苦吟不已。起二句云:「萬籟寂無聲,衾鐵稜稜近五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