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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官命褫婦衣,決臀三十,昂然竟行。村人隨觀之,至林木陰映處轉瞬不見,惟旋風滾滾,向西南去。方婦受杖時,惟叩首稱死罪。後人問其故,婦泣曰:吾本侍郎某公妾,公在日,意圖固寵,曾誓以不再嫁。
今精魂晝見,無可復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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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禿子幼失父母,迷其本姓,育于姑家,冒姓王。凶狡無賴,所至童稚皆走匿,鷄犬亦為不寧。一日與其徒自高川醉歸,夜經南橫子叢塚間,為群鬼所遮,其徒股慄伏地,禿子獨奮力與鬥。一鬼叱曰:禿子不孝,吾爾父也,敢肆毆!禿子固未識父,方疑惑間,又一鬼叱曰:吾亦爾父也,敢不拜!群鬼又齊呼曰:王禿子不祭爾母,致饑餓流落于此,為吾眾人妻,吾等皆爾父也。
禿子憤怒,揮拳旋舞,所擊如中空曩,跳踉至鷄鳴,無氣以動,乃自仆叢莽間。群鬼皆嘻笑曰:王禿子英雄盡矣,今日乃為鄉黨吐氣。如不知悔,他日仍于此待爾。禿子力已竭,竟不敢再語。
天曉鬼散,其徒乃掖以歸。自是豪氣消沮,一夜攜妻子遁去,莫知所終。此事瑣屑不足道,然足見悍戾者必遇其敵,人所不能制者,鬼亦忌而共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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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子夏,京師傳言有飛蟲夜傷人。然實無受蟲傷者,亦未見蟲,徒以圖相示而已。其狀似蠶蛾而大,有鉗距,好事者或指為射工。按短蜮含沙射影,不雲飛而螫人。
其說尤謬。余至西域乃知所畫,即闢展之巴蠟蟲。此蟲秉炎熾之氣而生,見人飛逐,以水噀之,則軟而伏。或噀不及,為所中,急嚼茜草根,敷瘡則瘥。
否則毒氣貫心死。烏魯木齊多茜草,山南闢展諸屯,每以官牒移取,為刈獲者備此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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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魯木齊虎峰書院,舊有遣犯婦縊窗棱上。山長前巴縣令陳執禮,一夜明燭觀書,聞窗內承塵上簌簌有聲,仰視,見女子兩纖足,自紙罅徐徐垂下,漸露膝,漸露股。陳先知是事,厲聲曰:爾自以奸敗,憤恚死,將禍我耶?我非爾仇,將魅我耶?我一生不入花柳叢,爾亦不能惑,爾敢下,我且以夏楚撲爾。乃徐徐斂足上,微聞嘆息聲。
俄從紙罅露面下窺,甚姣好。陳仰面唾曰:死尚無恥耶!遂退入。陳滅燭就寢,袖刃以待其來,竟不下。次日仙遊陳題橋訪之,話及此事,承塵上有聲如裂帛。
後不再見。然其仆寢于外室,夜恆囈語,久而疾瘵,垂死時,陳以其相從二萬裡外,哭甚悲。仆揮手曰:有好婦嘗私就我,今招我為婿,此去殊樂,勿悲也。陳頓足曰:吾自恃膽力,不移居,禍及汝矣。
甚哉!客氣之害事也。後同年六安楊君逢源代掌書院,避居他室,曰:孟子有言,不立乎岩牆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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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郎中亨,夏日散步烏魯木齊城外,因至秀野亭納涼,坐稍久,忽聞大聲語曰:君可歸。吾將宴客。狼狽奔回,告余曰:吾其將死乎?乃白晝見鬼,余曰:無故見鬼,自非佳事,若到鬼窟見鬼,猶到人家見人爾,何足怪焉?蓋亭在城西深林,萬木參天,仰不見日,旅櫬之浮厝者,罪人之伏法者,皆在是地。往往能為變怪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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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邑某公,與戚友賞花佛寺經閣前。地最豁廠,而閣上時有變怪,入夜即不敢坐閣下。某公以道學自任,夷然弗信也。酒酣耳熱,盛談西銘萬物一體之理,滿座拱聽,不覺入夜。
忽閣上厲聲叱曰:時方饑疫,百姓頗有死亡,汝為鄉宦,既不思早倡義舉,施粥舍藥,即應趁此良夜,閉戶安眠,尚不失為自了漢。乃虛談高論,在此講民胞物與,不知講至天明,還可作飯餐,可作藥服否?且擊汝一磚,聽汝再講邪不勝正!忽一城磚飛下,聲若霹靂,杯盤几案俱碎,某公倉皇走出曰:不信程朱之學,此妖之所以為妖歟。徐步太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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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州畫工伯魁,字起瞻其姓是此伯字,自稱伯州犁之裔。友人或戲之曰:君力不稱二世祖太宰公,近其子孫不識字,竟自稱白氏矣嘗畫一仕女圖,方鈎出輪郭,以他事未竟,鎖置書室中。越二日欲補成之,則幾上設色小碟,縱橫狼藉,畫筆亦濡染幾遍,圖已成矣。神采生動,有殊常格。
魁大駭,以示先母舅張公夢征,魁所從學畫者也。公曰:此非爾所及,亦非吾所及,殆偶遇神仙遊戲耶?時城守尉永公寧頗好畫,以善價取之,永公後遷四川副都統,攜以往。將罷官前數日,畫上仕女忽不見,惟隱隱留人影,紙色如新,余樹石則仍黯舊,蓋敗征之先見也。然所以能化去之故,則終不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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佃戶張天錫,嘗于野田見髑髏,戲溺其口中,髑髏忽躍起作聲曰:人鬼異路,奈何欺我!且我一婦人,汝男子,乃無禮辱我,是尤不可。漸躍漸高,直觸其面,天錫惶駭奔歸,鬼乃隨至其家。夜輒在牆頭檐際責詈不已,天錫遂大發寒熱,昏瞀不知人。閤家拜禱,怒似少解。
或叩其生前姓氏裡居,鬼具自道,眾叩首曰:然則當是高祖母,何為禍于子孫?鬼似淒咽曰:此故我家耶,幾時遷此?汝輩皆我何人?眾陳始末,鬼不勝太息,曰:我本無意來此,眾鬼欲藉此求食,慫恿我來耳。渠有數輩在病者旁,數輩在門外,可具漿水一瓢,待我善遣之。大凡鬼恆苦饑,若無故作災,又恐神責,故遇事輒生釁,求祭賽。爾等後見此等,宜謹避,勿中其機械。
眾如所教,鬼曰:已散去矣,我口中穢氣不可忍,可至原處尋吾骨,洗而埋之。遂嗚咽數聲而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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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佃戶何大金,夜守麥田。有一老翁來共坐,大金念村中無是人,意是行路者偶憩,老翁求飲,以罐中水與之。因問大金姓氏,並問其祖父,惻然曰:汝勿怖。我即汝曾祖。